血灰玄鸟的图腾如同烙印,灼烧在陈衍和所有知情者的心头。二丫和小石头被安置在匠坊深处,由张婶和阿毛悉心照料,但鞭伤深重,高烧不退,生死未卜。悲愤与急迫如同两股绞索,紧紧勒着锻造点的每一个人。金丝合金甲片的淬火问题,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毒烟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风暴却已裹挟着天地之威,轰然降临。
酝酿了数日的暖湿气流终于爆发。狂风如同巨兽的咆哮,卷起地上的沙石枯叶,狠狠抽打在简陋的棚屋上。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整个山坳。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很快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雨幕!雨水在山坳间肆意奔流,汇聚成浑浊的溪流。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天穹,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不好!后山油库!” 负责看守物资的老匠人王忠嘶声大喊,声音淹没在暴雨声中。
锻造点依山而建,储存桐油和松脂的油库,为了防火,特意建在山坳后方一处相对独立、地势略高的缓坡上,用厚木板和油毡搭建。然而,在连续数日的暴雨冲刷下,后山的土石早已松动饱和!
就在雷声炸响的同时,油库上方紧贴山壁的斜坡,在雨水的浸泡和冲刷下,终于不堪重负!一大片混杂着碎石和树木根系的泥浆洪流,如同溃堤般轰然滑落!浑浊的泥水裹挟着巨石和断木,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向油库脆弱的后墙!
“咔嚓!轰——!”
厚木板瞬间断裂!油毡被撕裂!支撑的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倒塌!存放着数十桶桐油和几大罐松脂的油库,如同纸糊的玩具般,在泥石流的冲击下,半边坍塌!浑浊的泥水混合着断裂的木材、破碎的油桶,以及粘稠的、金黄色的桐油和乳白色的松脂,如同污浊的瀑布,向着低洼的锻造点主区汹涌倾泻而下!
“快!堵住!别让油冲进棚屋!” 陈衍拄着拐,在暴雨中嘶吼,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匠人们冒着被泥流卷走的危险,用门板、沙袋奋力构筑防线,试图阻挡那混合着油脂的泥石流。场面混乱不堪,泥浆飞溅,油污横流。
最终,泥石流被勉强阻挡在生活区和部分工棚之外,但油库已彻底损毁。抢救出来的桐油桶寥寥无几,且大多破裂渗漏。淬火工序赖以生存的、经过反复试验才确定配比的桐油松脂混合淬火油,几乎损失殆尽!
“完了…全完了…” 赵铁锤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油库废墟和抢救出来的、混杂着泥水的少量残油,脸色灰败,声音充满了绝望,“桐油没了…淬火油怎么办?金丝甲片…难道又要卡死在这最后一步?!”
风雨如晦,电闪雷鸣。匠人们站在泥泞中,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刚刚经历童谣镇压、孩童受创、老魏牺牲的他们,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几乎击垮了脊梁。没有淬火油,再好的合金甲片也只是一块废铁!
陈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浆,冰凉的触感让他焦灼的头脑强行冷静下来。他的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现场,扫过那些被泥浆冲刷出来的、破裂的油桶残骸,扫过匠人们绝望的脸……最后,定格在泥水中漂浮着的、几个同样被泥石流从角落里冲出来的、密封完好的黑色陶罐上。
那是之前为了给孤儿们补充营养,刘钟想办法弄来的几罐腌渍海鱼的鱼油!味道腥咸刺鼻,平时根本没人愿意吃,一直堆在角落,没想到这次也被泥水冲了出来。
鱼油?油?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陈衍心中的阴霾!
“把那些鱼油罐子!都捞出来!快!” 陈衍指着泥水中漂浮的陶罐,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匠人们不明所以,但还是七手八脚地将那几个沉甸甸的、密封完好的鱼油罐子从泥水里捞了出来。
“还有!抢救出来的松脂!不管脏不脏,都收集起来!” 陈衍继续下令。
很快,几罐腥气扑鼻、颜色暗黄的鱼油,以及几大块沾着泥污、但主体还算完好的松脂,被集中到了相对干燥的核心淬火间。
“陈什长,这…这腥臭的鱼油…能用来淬火?” 赵铁锤捂着鼻子,难以置信。
“桐油没了,这就是最后的希望!” 陈衍眼神锐利,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鱼油也是油,燃点比桐油可能还略高些!松脂能增加油的稠度和附着性,或许…或许能行!试试!”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条件进行小规模试验了。陈衍决定直接进行极限测试!
他指挥匠人,将鱼油倒入一个清洗干净的备用淬火大陶缸中。浓烈刺鼻的鱼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皱紧了眉头。接着,他将大块松脂砸碎,放入另一个小锅中,架在炉火上小心加热融化。粘稠、透明、散发着松香的松脂液被缓缓倒入鱼油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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