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所在的使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北府军高层,尤其是在陈衍心中,荡开了层层警惕的涟漪。刘裕虽对慕容超的垂死挣扎嗤之以鼻,但陈衍深知,越是绝境,越需防备对手的阴毒伎俩。那个名为慕容月的女子,其冷静的眼神和犀利的谈吐,绝非寻常细作可比。她冒险出城,绝不仅仅是为了说几句无关痛痒的乞降之言。
使团被“礼送”出营,但陈衍的网,已然悄悄撒下。
陈衍断定,慕容月此行,核心目标之一是尽可能搜集北府军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军营布防以及……或许还有主帅刘裕的动向与状态。他决定将计就计,布下一个真假混杂的局。
他首先故意放松了对使团归途的“监视”,仅派明哨远远跟随,做出一种“并未将其放在眼里”的傲慢姿态,降低其戒心。
随后,他精心准备了“饵料”。在与刘裕商议后,他们故意在使团可能窥探的方向,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器械调动:数架看似完好、实则内部关键部件已被拆卸或损坏的旧式投石机,被浩浩荡荡地从后营调往前线,给人以即将发动总攻的假象。同时,却将真正的攻城主力——那些经过改良的“蹶张弩炮”和庞大的吕公车部件,利用夜色和地形掩护,秘密转移至更隐蔽、更靠近预定主攻方向的阵地。
此外,陈衍还授意后勤官,在使团归途必经的一处废弃营区,露天堆放了一批“特殊物资”——大量贴着“剧毒”、“小心火烛”标签的木桶,并派兵“严密”看守,营造出北府军可能准备使用“毒火”攻城的恐怖假象,旨在加剧城内恐慌。
果然,慕容月没有放过任何机会。在返回广固的途中,她利用地形和队伍短暂的休整间隙,以其超乎常人的敏锐观察力和记忆力,尽可能记下了北府军营垒的布局变化、器械的调动方向、以及那批令人不安的“毒火”桶。她甚至通过观察不同部队的灶烟数量、士兵的精神面貌等细节,试图推测北府军的实际兵力和士气。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所看到的“总攻预备”和“毒火”威胁,大多是陈衍想让她看到的。她的确成功地带回了一些情报,但这些情报的核心部分,却是致命的误导。
陈衍的布局并未止步于放任观察。他深知,如此级别的细作,必定还有更隐秘的传递信息方式,而非仅仅依靠大脑记忆回报。
他秘密调动了军中最为精锐的“听瓮”小队和擅长潜伏追踪的斥候,并非紧紧跟随使团,而是提前预判其可能利用的联络点——例如途中的废弃烽燧、特定形状的古树洞、甚至是某段城墙的特定砖石缝隙。
这一招果然奏效!
在使团距离广固城墙仅数里之遥的一片小树林休整时,慕容月借口“更衣”,短暂脱离了队伍。她动作极其敏捷,如同灵猫般闪入树林深处,迅速将一小卷用油纸包裹、以密写药水书写的绢帛,塞进了一棵老槐树的树洞深处,并以三块小石子做了特定的标记。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一切,都被远远潜伏在灌木丛中、使用了伪装技术的北府军斥候,透过特制的单筒千里镜看得一清二楚!
斥候没有打草惊蛇,待使团远去后,才悄然取走了树洞中的密信,火速送回大营。
陈衍拿到这卷小小的绢帛,对着灯光仔细察看。绢帛上看似空无一物,但他知道,用特定的方法便能显现字迹。他没有急于显影,而是召集了军中几位曾处理过类似密信的文吏,仔细研究绢布的质地、折叠方式、以及那无色无味的密写药水可能成分。
“将军,此绢乃南燕宫廷特供‘越溪绢’,质地细腻,外人难仿。这密写药水,似是用茜草根混合明矾调制,需用醋熏方能显影。”一位老文吏判断道。
陈衍眼中精光一闪:“好!能仿制吗?”
“需要些时间,但可以一试!”
“立刻去办!要快!”陈衍下令,“另外,仿照其笔迹风格,准备一份‘回信’。”
他的计划大胆而冒险:截留慕容月的真情报,替换上一份精心炮制的假情报——内容将是北府军因疫病困扰略微夸大、后勤不继,总攻将推迟半月,且主攻方向并非东门,而是防守相对薄弱的北门!同时,在假情报中,暗示那批“毒火”桶只是疑兵之计,实则并无多少存量,让守军放松警惕。
这是一场心理和智力的终极博弈。
当假密信制作完成,并由高手模仿笔迹和暗记重新放入树洞后,陈衍才让人用醋熏显影了慕容月的原信。
淡淡的酸味弥漫开来,绢帛上逐渐浮现出清秀而冷静的字迹。内容果然如陈衍所料:详细记录了观察到的北府军“器械前移”、“毒火桶堆积”、“营垒布局微调”等情况,并附上了她基于这些观察得出的判断——晋军总攻在即,可能使用毒火,主攻方向似在东门。建议集中兵力固守东门,并准备防火、防毒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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