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把那半张焦边的纸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停在画着山茶花的位置。灯芯噼啪响了一声,火光跳了跳。
“这不是警告。”她开口,声音很轻,却让冬珞立刻抬起了头。
冬珞问:“那是什么?”
“是话。”沈微澜抬头,“他们用画说话。这朵花,和之前石头上放的一样。连歪的角度都一致。”
她慢慢说:“要是想吓人,写几句狠话就行,何必费劲画一朵花,还故意留下刮痕?”
“你是说……他们在等我们看懂?”
“嗯。”沈微澜站起身,“他们守古礼,讲规矩。既然认定我们犯了律条,就不会偷偷动手。他们会考我们——有没有资格谈。”
冬珞眼神一紧:“你是想从古书里找答案?”
“对。”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头雨停了,风还冷,“春棠怀疑,夏蝉硬撑,秋蘅药快耗尽,咱们不能再靠一口气撑下去。得有凭据。”
“你想证明什么?”
“证明我们做的事,不是破法,是续脉。”她说完,回头,“去把藏书阁的灯全点了。我要翻《地脉志》《巫源考》,还有《灵壤录》。另外,请秋蘅过来。”
冬珞点头要走。
“等等。”沈微澜又叫住她,“带上我娘留下的那本手札。页角有朵墨兰的。”
“明白。”
不一会儿,秋蘅来了,手里提着药篮,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气。
“小姐叫我?”
“你最懂生机流转。”沈微澜递过那半张纸,“这花,看着像干透的山茶。但你看叶脉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
秋蘅接过,凑近灯下看了片刻:“寻常山茶三脉分枝,这叶子……主脉绕了半圈,呈螺旋状。我在一本残卷里见过类似图样,说是‘岚草异变’,只有地气紊乱处才会长。”
“也就是说,”沈微澜接道,“他们拿这种叶子压在画上,不是随意选的?”
“不是。”秋蘅摇头,“是在提示——我们动过的地方,地脉已有反应。”
沈微澜沉默了一瞬:“那你说,古人有没有用术法修复过地气?”
“有。”秋蘅肯定地说,“先秦时就有‘引露归泉’之法,用铜管接夜露灌入枯井,三年后泉水复涌。还有汉代巫医,在震后以音振土,防山体再裂。这些都不算违天道,反被记为功德。”
“在哪本书里写的?”
“《玄壤真经》里提过一句。”她顿了顿,“但这书残了,只剩两册,一直收在藏书阁东角柜底,没人动过。”
“带路。”
两人进了藏书阁。冬珞已经在了,正指挥小厮搬炭盆,几盏油灯挂在梁上,照得满室泛黄。
书架高耸,层层叠叠全是旧册。有些封皮脱落,有些被虫蛀出小洞。
“先找带‘地’‘脉’‘气’字的。”沈微澜说,“挑图文并茂的,别看纯文字论道的。”
三人分头翻找。
一个时辰过去,谁都没出声。
沈微澜坐在矮凳上,手里摊着一本薄册,眉头越皱越紧。
秋蘅走过来:“怎么?”
“这段说‘巫者取星辉入土,致风雷动’,听起来像在惹祸。”她指着一行小字,“可下面批注写着‘补其损’三个字,墨色新些,像是后来加的。”
秋蘅接过一看:“这字迹……和你娘的手札有点像。”
沈微澜一怔,立刻从袖中取出那本墨兰页角的手札,翻开比对。
果然,那三个字的起笔、收锋,几乎一样。
“娘留下过话?”她低声问自己。
这时,冬珞从角落抱出一册厚书,封面斑驳,勉强能辨出“玄壤真经”四字。
“找到了。”她吹掉灰,“就剩这一本。”
三人围拢。
沈微澜小心翻开,纸脆得像要碎。翻到中间一页,忽见夹层里有字。
她轻轻撕开黏连的部分,一行小楷显露出来:
“昔巫者引星露入泉眼,三年而枯泽生鱼,此谓‘借术还灵’。非夺天地,实补其损。”
底下还绘了一幅山水阵图:一道溪流断裂,五点星位布于岸侧,中央一口泉眼泛着微光。
沈微澜盯着那图,呼吸慢了下来。
“这……”她手指轻颤,“这不就是我们现在做的?”
秋蘅也看清了:“我们引的是净化能流,但他们说的是星露。本质一样——都是外力导入,唤醒沉眠地气。”
“关键是那句‘借术还灵’。”冬珞盯着批注,“他们承认,术法可以用来恢复,而不是只能破坏。”
沈微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有了光。
“抄下来。”她果断下令,“全文抄三份,加盖私印。一份存档,一份备交涉,一份贴在议事厅墙上。”
冬珞应声去取纸笔。
秋蘅却没动:“小姐,就算有这证据,苍岚那边……真的会认吗?”
沈微澜没马上回答。
她把那页纸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才缓缓道:“他们既然用画来传信,说明还想讲理。只要讲理,就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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