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菩提 第194章 夜晚的噩耗

（时间：公元1622年，春末，光之远征第一日，夜）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爱尔福特。帝**队的统帅大营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几乎凝固的压抑气氛。

冯·埃斯贝克伯爵如同一尊石像，僵坐在主位上，面前摊开的地图上，数个原本代表帝国控制的城市已经被他用朱笔狠狠划去，刺目的红色如同未干的血迹。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短短一日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帐内其他军官也都垂头丧气，或目光呆滞，或紧握拳头却无处发泄，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打破死寂。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倨傲的马蹄声，打破了营地的沉闷。

一名身着华丽枢机主教红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径直闯入了大帐。他是教皇格里高利十五世紧急派来的特使，莱纳乌斯枢机。

“埃斯贝克伯爵！”莱纳乌斯枢机声音带着罗马特有的腔调，目光扫过帐内颓唐的众人，眉头紧锁，“陛下收到了你的紧急军报，命我前来了解具体情况并督导应对。现在情况如何？那些异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参会的情报官就颤声打断了他，语气充满了后怕与难以置信：“特使大人……您来之前，我们派往最初三个遇袭城市方向的第一波侦察兵，在半路上遇到了从莱比锡逃出来的传信兵！”

情报官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根据拼凑的消息，我们的侦察兵分出了一部分人赶往莱比锡，正好……正好目睹了那座城市陷落的整个过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巨大的勇气才能复述那骇人的场景：“攻击莱比锡的敌军，人数确实只有一万多，并非我们最初预估的全部。但是……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却几乎全被他们格挡、闪避开！守军拼死近战抵抗，可我们的刀剑很难砍穿他们的盔甲，就算偶尔有勇士侥幸破甲，造成的也只是微小的伤口，对于他们那精悍得不像人的体格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他们就像……就像一群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的钢铁怪物！最后城破，守军非死即俘，而敌军……据观察，无一人阵亡！随后，他们毫不停留，直接奔向下一个目标——开姆尼茨！”

莱纳乌斯枢机脸上的倨傲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茫然的苍白。

“这么快？无一人……死亡？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信仰与常识在这一刻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然而，噩耗并未结束。几乎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情报送达的同时，另外几份紧急军报也接踵而至，确认了最初遇袭的三个城市已然完全陷落。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来自沃尔夫斯堡、汉诺威等数个城市的求援信也像雪片般飞入大帐，全部报告遭到类似模式的猛烈攻击！

“就在特使您抵达前不到半小时，”埃斯贝克伯爵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收到了今日最后一份汇总消息。经过统计……仅仅一天，我们丢掉了十一座城池！”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个点过那些失陷的城市，每点一下，脸色就更白一分。

“根据各处反馈的敌军人数估算，对方出动的总兵力，应该就在三万左右。他们……他们在攻占马格德堡周边要地后，似乎分成了两股，如同两支致命的箭头，向着两个方向同时进击，向爱尔福特包围而来！”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莱纳乌斯枢机，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按照他们的推进速度……最快明天，最迟后天，他们的兵锋，就能直接抵达我们爱尔福特的城下！”

大帐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个残酷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一天十一城！无损破城！这已经不是战争，而是收割！

莱纳乌斯枢机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他踉跄一步，扶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先前从罗马带来的那份居高临下的心态，此刻已被冰冷的恐惧彻底取代。

他终于亲身感受到了那份从维滕贝格弥漫开来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

“快！立刻！八百里加急！不，用最快的信鸽，多路并发送回罗马！”

莱纳乌斯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尖利地喊道，“将这里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教皇陛下！这不是叛乱，这是……这是天罚！是我们必须倾尽所有才能应对的灾难！”

他强迫自己冷静，快速思考着对策，语速极快：“应对……必须应对！传我的命令，不，以教皇特使和伯爵阁下联合的名义，连夜传令！放弃救援那些已被攻击或距离太远的城市，来不及了！立刻收拢马格德堡周边尚在我们掌控中的守军及所有能调动的兵力，全部向爱尔福特、爱森纳赫集结！敌军速度太快，支援外围已无意义，我们必须集中所有力量，在这两座城池，尤其是爱尔福特，构建最后防线！固守！等待教皇和皇帝的进一步指令！”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爱尔福特大营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与忙碌之中，只是这忙碌中，充满了末日将至的惶恐。

……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外，刚刚被圣光护卫军“光复”的茨维考城。

夜色下的茨维考，与爱尔福特的恐慌截然不同。城市并未遭受太大破坏，街道上，爱之圣堂的修士们正在安抚受惊的平民，分发着食物和干净的饮水；望之圣堂的成员则在组织人手清理战斗痕迹，点燃象征希望的篝火；信之圣堂的审判所人员已然接手了城防和治安，目光锐利地巡视着。

城中心的原市政厅内，盖德·穆勒军长卸下了头盔，露出略显疲惫却目光炯炯的脸庞。

他正听取着麾下各军团长的战况汇报，并巡视着临时设立的伤员安置点——事实上，所谓的伤员寥寥无几，且都是极其轻微的皮外伤，在圣堂修士的简单处理下已无大碍。

这时，一名通讯兵快步走入，呈上了一封来自比勒费尔德方向的加密信件。汉斯展开信纸，是他麾下副军长布鲁诺的亲笔。

“军长阁下，”信上写道，“我部五军，按计划推进，今日已顺利‘光复’萨尔茨吉特、沃尔夫斯堡、比勒费尔德等六座城池。敌军抵抗意志薄弱，战斗过程顺利。除在沃尔夫斯堡和比勒费尔德遭遇零星顽强抵抗，导致近十名士兵受轻伤（均已得到及时救治）外，我军再无其他伤亡。现各部正在指定城池休整、维持秩序，等待下一步指令。”

穆勒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这边的情况也类似，一日内连克五城，自身损失微乎其微。

紧接着，随军的三大圣堂联合统计官也送来了今日的初步统计报告：今日光复的共计十一座城池（含穆勒部和布鲁诺部），共计接收平民约四十余万，俘虏放弃抵抗的原守军及官员约两万余人。

本地居民在经历了初期的恐慌后，在圣堂人员耐心的工作和十字架圣光辉的抚慰下，接受情况良好，大多对结束战乱、获得食物和安全表示感激。救治伤员（主要是守军和平民中的伤者）共计一千二百余人，无人因得不到救治而死亡。

目前后面九城，正在逐步移交给后续从维滕贝格出发的圣堂核心人员，经各城统计和主教商议，每一城三大圣堂安排人员从十人到二十人不等，由各圣堂三境主教担任临时市长。

穆勒将信件和报告轻轻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望向南方马格德堡的方向。

夜色中，他似乎能看到那座仍在阴影中挣扎的城市轮廓。光之远征，首日告捷，兵分两路，势如破竹。

明日，圣光的旗帜，必将插上更多城市的城头，直至……照亮整个欧陆。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希望味道的清凉空气，眼中信念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