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的义学又添了三间新校舍,青砖黛瓦映着秋日晴空,檐角下悬着的铜铃被风拂得叮咚作响。李瑁站在窗下,望着里面端坐的少年们——他们中有汉族农户的孩子,有突厥部落的少年,还有吐蕃商人的女儿,此刻都捧着新印的课本,跟着先生朗读:“商者,通有无,利民生;武者,护家国,安四方。”
这场景让他想起半月前的议事会。铁剑门门主赵铁柱拍着桌子叹气:“新招的弟子剑法练得再好,让他去管体验坊的账目,算个收支能把算盘打飞;护民部的后生们追匪患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绕着山头转了三圈才发现跑反了方向。”
清风观的玄尘道长也捋着胡须附和:“前几日接待波斯商人,贫道派去的道童连基本的见礼都不会,人家拱手他作揖,闹了笑话不说,还差点耽误了琉璃合作的大事。”
那时李瑁便意识到,江湖的日子变了。不再是单凭一把剑就能走天下的时代——管体验坊要懂账目,护商队要识地理,跟外邦打交道要知礼仪。义学里只教武学和《论语》,就像给骏马配了鞍却不给缰绳,空有蛮力却用不到正处。
“教育得改。”李瑁在义学的黑板上重重写下这四个字,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素色劲装上,“以前教‘怎么打’,现在得教‘打了之后怎么办’;以前学‘圣贤言’,现在得学‘怎么把圣贤言用到生意、交际里去’。”
他让人搬来一张长桌,铺上宣纸,召集各部门掌事和义学先生们围坐议事。秦风先摊开护民部的报单:“上月有队弟子去岭南护商,因不懂当地俚语,误会了山民的手势,差点动起手来。这说明光会拳脚不行,得懂风土人情,会打交道。”
苏婉接着说:“百草堂新收的学徒,认药、制药都学得快,可让他们去跟药商谈价钱,要么被压得太低,要么把药价喊得没人买,这就是缺了商业的本事。”
李瑁指尖在宣纸上滑动,画出几列大字:“课程得加新内容——商业管理,教算账、定价、签契约;外交礼仪,学各族、各国的见礼方式、忌讳;地理知识,识地图、辨方向、记关隘;还有‘江湖实务’,用咱们经历的真事当例子,教他们怎么处理纠纷、化解危机。”
先生们起初还有些犹豫。教了一辈子《论语》的周先生皱着眉:“这些都是‘杂学’,会不会耽误了正经学问?”
“能安身立命、帮到人的就是正经学问。”李瑁从怀里掏出一本《江湖实务案例集》,那是文宣部刚编好的,里面记着“淮州救灾时如何分粮”“琼州港如何与暹罗商人交涉”等真事,“就用这些当教材,让弟子们讨论‘当时若换个法子,会有什么结果’,这比死记硬背管用。”
改革的消息传到义学,少年们炸开了锅。突厥少年阿古拉最兴奋,他爹是黑石部的驯马场管事,常抱怨他“只会套马不会算账”,如今听说要学商业,拍着胸脯说:“学好了回去帮爹管马场,再不用被汉商糊弄!”
吐蕃少女卓玛却有些发愁,她从小跟着师父练密宗拳,对算账、看地图一窍不通,拿着新课本嘟囔:“这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李瑁特意给她找了个“小先生”——铁剑门赵铁柱的儿子铁蛋,那少年跟着父亲管体验坊,算盘打得比剑法还好。铁蛋拿着算珠教卓玛:“你看,这颗代表一,这颗代表五,就像你们的佛珠,各有各的数……”卓玛听得入迷,忽然指着“乘法口诀”说:“这像我们的经文,背熟了就能用!”
新校舍很快热闹起来。商业课上,先生带着少年们模拟“定价”——用百草堂的药材做例子,算清楚成本、运费,再定出合理的售价。有个江南来的少年算得最快,他爹是绸缎商,从小耳濡目染,此刻正教同桌的阿古拉:“你看,驯马场的马每次骑收五十文,除去草料钱二十文,纯利三十文,要是一天有十个人骑,就赚三百文……”
外交礼仪课更是有趣。先生请来海外事务部的赵部头,他曾跑遍西域,熟知各族风俗。赵部头教大家行“回纥礼”要抚胸弯腰,“吐蕃礼”要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见波斯商人不能提“猪”,跟突厥人喝酒得一饮而尽。少年们学得认真,连卓玛都跟着比划,说:“以后去长安见陛下,就不会出错了。”
地理课最受护民部弟子欢迎。科技研发部的工匠们做了巨大的“活动地图”,用木片拼出山川河流,能拆开能组合。先生讲到“岭南多瘴气”,就抽出对应区域的木片,露出下面画着的草药图标:“在这里护商,得带着薄荷、苍术防瘴气”;讲到“西域沙漠多流沙”,就演示如何用骆驼粪便辨认方向,少年们听得眼睛发亮,说:“以后追匪患,再也不会迷路了!”
最特别的是“江湖实务”课。先生拿出《案例集》,让大家讨论“淮州分粮时,若遇到有人多领怎么办”。有的说“按规矩罚他”,有的说“先问清原因,若是真有难处就帮他”,争论不休时,李瑁正好路过,笑着说:“清议堂当时是这么做的——先查他是不是真困难,是就记上账,让他日后帮着修房抵债,既顾了规矩,又留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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