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场暴雨连下了七日,淮河水位涨得像匹脱缰的野马。沈青玄站在长安城楼远眺,东南方向的云层压得极低,铅灰色的云团里仿佛藏着无数惊雷。昨夜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还摊在案上,淮南道的水情简报上,“决堤”“淹田”“流民”等字眼被雨水洇得发皱,墨迹晕染开来,像一片片化开的血渍。
“黑风寨的弟兄已带着铁锹出发了。”钱通披着蓑衣闯进来,斗笠上的水珠顺着粗布褂子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们说盱眙山的老窑能烧加固河堤的青砖,让联盟商号赶紧调二十车过来——算成本价,账都先欠着!”
沈青玄抓起案上的“救灾令牌”,这面黄铜令牌边缘刻着各派徽记,是李瑁昨夜连夜让人赶制的,持令牌者可调动联盟所有储备物资。“告诉各门派,按‘灾时三策’行事:少林武当出人手,唐门五毒备药材,丐帮负责联络灾民,所有开销从联盟商号的应急储备里支。”他将令牌塞进钱通手里,“我跟李王爷去淮南,你在长安坐镇,确保粮草药械不断。”
校场此时已变成临时粮仓。少林武僧正将禅茶社储存的糙米装进麻袋,武当弟子往独轮车上捆扎艾草和灸条,唐门的木箱里码着消毒用的硫磺和治疗外伤的金疮药,最显眼的是五毒教的马车,车厢里堆满了防潮的草药包,阿蛮正用朱砂在包上画着避瘟符:“这是用苍术和白芷混的,能防灾后疫病,让弟兄们每隔三里撒一包。”
李瑁穿着件褪色的旧蓑衣,正指挥弟子加固粮车的防雨布。他腰间的双鱼玉佩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温润,见沈青玄过来,指着刚到的商队说:“岭南的瓷窑掌柜送了五百口大缸,说是能临时储水;波斯商人把准备运去西域的毛毯都卸了,让给灾民御寒——这些账都记着,灾后双倍还。”
晨光熹微时,救灾队伍分三路出发。北路去陇西道抗旱,由清玄道长带队,带着丐帮的水车和联盟商号新打的深井钻头;南路去岭南防台风,静云师太领着峨眉弟子,她们的“金针”既能缝合伤口,也能修补漏雨的屋顶;李瑁则带着主力直奔淮南,船载着青砖、药材和粮食,船头插着的杏黄旗在雨幕里猎猎作响,旗上“江湖联盟”四个大字被雨水洗得愈发鲜亮。
淮河岸边已是一片泽国。倒塌的房屋泡在水里,仅露出尖尖的屋脊,灾民们抱着门板、木盆在洪水里挣扎,呼救声混着雷声震得人心里发紧。李瑁刚跳上岸,就见青竹帮的独眼帮主正带着弟兄们用竹篙搭浮桥,黑虎门的赵虎则指挥弟子往高处转移老人孩子,两人腰间都系着联盟发的救生绳,绳结是彼此门派的纹样——青竹缠虎头,虎头咬青竹。
“沈先生快看!”钱通的侄子小三子指着远处,十几个黑点正踩着水面往这边移动,细看竟是少林的武僧,他们用“水上漂”的轻功托着木箱,箱里装的都是急救的干粮和药品。最前面的慧能大师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婴儿在他袈裟里睡得安稳,仿佛外面的风雨都与己无关。
李瑁当即分派人手:“青竹帮和黑虎门继续搭浮桥,少林弟子搜救落水者,唐门负责在高地搭临时医棚,五毒教带药童巡诊,防止疫病。”他指着刚运来的青砖,“先加固河堤缺口,再建临时安置点,屋顶用茅草和油布,墙就用这些砖——记住,老人孩子的棚子要建在最高处。”
雨越下越大,泥浆裹着碎石从河堤上滚下来。李瑁与武僧们一起扛沙袋,玄色布衣沾满泥污,肩膀被麻绳勒出红痕,却依旧笑着给弟兄们鼓劲:“再加把劲!这沙袋堵上了,下游三个村子就保住了!”旁边的赵虎忽然喊了声“小心”,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拽,原来块松动的石头正从头顶落下,砸在刚才的位置,溅起半米高的泥水。
“谢了赵门主。”李瑁抹了把脸上的泥,独眼帮主已扛着根粗木杆过来,杆上缠着青竹编的网,“这是咱们新想的法子,竹网裹沙袋,比单用沙子结实。”三人合力将木杆插进缺口,浑浊的河水撞上竹网,竟真的缓了几分。
临时医棚里,阿蛮正带着药童给灾民换药。一个被瓦片划伤腿的孩童哭得撕心裂肺,她掏出颗薄荷糖塞到孩子嘴里,指尖飞快地用金针缝合伤口:“别怕,阿姨这针比绣花针还轻。”旁边的唐煜正往伤口上撒硫磺粉,他带来的“无声镖”此刻成了最好的手术刀,镖尖锋利又不易感染,已救了十几个重伤员。
暮色降临时,雨势渐小。高地的安置点已搭起百十来个棚子,炊烟从棚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那是丐帮弟子用捡来的干柴煮的姜汤,每个棚子前都摆着岭南送来的大缸,里面储满了过滤后的雨水。慧能大师带着武僧们在空地上打坐,诵经声平和悠远,让惊魂未定的灾民渐渐安下心来。
李瑁踩着泥浆巡查时,见两个穿联盟商号制服的伙计正给棚子编号。“这是干啥?”他好奇地问,伙计举起账本笑道:“王爷忘了您定的规矩?救灾也要记账——哪家领了多少粮食,多少药材,住哪个棚子,日后好统计损耗,也方便咱们回访。”账本上除了数字,还画着简单的地图,每个棚子旁都标着“张三家三口”“李四家五口”,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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