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盛会落幕的第三日,长安城的晨雾尚未褪尽,朱雀大街尽头那座刚修缮完毕的宅院外,已聚拢了不少背着行囊的少年。他们中既有穿着体面劲装的门派弟子,也有衣衫朴素却眼神清亮的街头少年,甚至还有三个卷发高鼻的西域少年,背着鼓鼓囊囊的羊皮袋,正对着门楣上那块新挂的匾额指指点点。
“江湖武学书院”——六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泛着暖光,匾额边缘精心雕刻着各派徽记:少林的卍字纹与五毒教的蛇纹在左侧衔接,右侧则是武当太极图与丐帮莲花纹交相辉映,最下方还嵌着片小小的昆仑雪玉,映得整个匾额仿佛凝着层淡淡的光晕。
沈青玄站在门内的银杏树下,手里捏着本厚厚的名册。封面是用蜀锦装裱的,边角还沾着些许未干的糨糊——昨夜他与三位账房先生核对到三更,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些名字,仿佛能透过纸页摸到一个个鲜活的灵魂。名册第一页是少林方丈亲笔题写的“育人为本”,墨迹沉稳,却透着股殷殷期盼。
“沈先生,西厢房的课桌椅都摆妥了。”钱通扛着最后一张木桌从月亮门进来,粗布褂子上沾着木屑,脖颈间搭着的汗巾已湿透大半。他把桌子往墙角一放,用袖子抹了把脸,露出被汗水冲刷出的两道白痕:“后厨蒸了两笼西域胡饼,还有丐帮新磨的杂粮面,给孩子们垫肚子正好。”
他朝门廊下努努嘴,那三个昆仑少年正围着个穿峨眉道袍的小姑娘,手里捧着本边角卷起的《论语》,用生硬的汉话问:“‘仁’……是好人的意思吗?”小姑娘认真点头,从袖中取出支狼毫笔,在他们的羊皮袋上写下个歪歪扭扭的“仁”字,惹得少年们捧着袋子嘿嘿直笑。
沈青玄翻开名册,在“昆仑·阿古拉”“昆仑·巴图”“昆仑·其其格”三个名字旁打了个勾。这三个少年是武学盛会上被李瑁特意留下的,据说在西域时曾跟着商队走过半年驼路,不仅识得沙漠水源,还能说些中原话。昨日他们送来的入学礼是块罕见的和田暖玉,玉上刻着骆驼商队的纹样,说是“像书院一样,能聚起好多人”。
“钱长老,黑风寨送来的短剑呢?”沈青玄忽然想起昨日的清单,抬头时正看见两个黑风寨弟子扛着个木箱进来,箱盖上贴着张红纸,写着“钝刃护雏”四个大字。
“早备着呢!”钱通掀开箱盖,二十柄短剑在晨光里泛着哑光,剑刃处特意磨得圆润,“寨主说了,孩子们练功用钝刃正好,既能知兵器之利,又不伤手足——就像商队走镖,护身为主,非到万不得已不出杀招。”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李瑁一身青布长衫,腰间悬着那枚双鱼玉佩,身后跟着的随从驮着几箱书册,最上面那箱贴着“江南书局新刊”的封条。他刚走到门内,就被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拦住——正是上月在淮水遇袭的商队伙计的女儿,名叫丫丫,手里攥着块半旧的算盘,说是要“学算账,以后帮爹爹管商队”。
“这算盘打得不错?”李瑁蹲下身,看着丫丫用算珠摆出“一二三四”,忽然从袖中取出支竹制算筹,“但要学管商队,还得会这个。”他用算筹在地上画出条蜿蜒的线,“这是河西商路,从长安到玉门关,要过三十二处驿站,遇沙暴时要绕三程,遇山洪时要等五日……这些都得记在心里,比算珠上的数更重要。”
丫丫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忽然捡起块石子,在商路线旁画了个小人:“那这个小人就是我,跟着商队走,就能记住了?”
李瑁朗声大笑,摸出块桂花糖塞给她:“说得好!以后书院的课,就带你去商队里学。”
巳时三刻,铜锣声在院中响起。各门派推举的先生已在厅堂列队,为首的清玄道长手持拂尘,身后跟着少林的空明大师、峨眉的静云师太,甚至还有五毒教的圣女阿蛮——她今日换了身素色衣裙,腰间的蛇形玉佩换成了串药囊,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
“诸位先生,诸位学子。”李瑁站在厅堂正中,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昨日武学盛会,大家见了各家绝技;今日这书院,要教大家的是‘为何要学绝技’。”他指着墙上新挂的《江湖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商路、险地、村落,“就像走商路,知道哪有水源不够,还得知道为何要给缺水的人送水;会打拳不够,还得知道为何要护着不打拳的人。”
空明大师上前一步,手里捧着卷泛黄的经卷:“老衲今日不讲少林拳法,先讲‘止戈’二字。”他展开经卷,上面是用朱砂写的“仁者无敌”,“去年冬天,昆仑商队遇雪灾,是少林弟子用硬功破冰开路,但若心中无救人心,再硬的功夫也只是伤人的利器。”
静云师太接着说道:“峨眉派的剑法讲究灵动,但若心术不正,再灵动也成了偷袭的伎俩。”她从袖中取出本拳谱,首页画着个挑着药箱的女子,“这是我派新补的图谱,记着十年前弟子用剑法护送瘟疫药材的事——你们要学的,是这份护人的本事,不是伤人的招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