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的晨光,像融化的金汁浇在仲裁堂的琉璃瓦上。墨玉青石板被昨夜的雪水浸得发亮,“江湖联盟”四个刻字间还凝着细冰,反射着檐角铜铃的碎光。三十张梨花木椅重新排布,案上的青瓷杯换了新沏的雨前龙井,茶雾里混着淡淡的松烟香——那是紫阳真人特意带来的武当旧茶,说是“添些顺遂气”。
李瑁站在回廊尽头,指尖捻着枚铜钱。钱面的“开元通宝”已被磨得模糊,是昨夜从枯井陷阱里捡的,上面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痒痒粉。风从东边来,带着西市胡饼的焦香,却吹不散他袖中密信的油墨味——影阁刚传来消息,三辆伪装成丝路盟的骆驼车,已停在堂后巷口。
“殿下,都安排妥了。”林小七的铁尺别在腰间,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缠着红绳的手腕——那是约定的暗号。她身后跟着十二个破风堂弟子,腰间都别着刻了编号的铁尺,“丐帮的兄弟扮成茶役,腰间藏着磁石;武当弟子在房梁上系了滑车,能随时放下网兜;苏姑娘的铁嗅鸢在檐角蹲着呢,银铃一响,就是信号。”
李瑁点点头,目光扫过堂内。岳长风按着断水剑坐在左首,剑穗上的红绳随呼吸轻晃;紫阳真人的轮椅旁多了个炭盆,拂尘搭在扶手上,银丝里缠着细如发丝的银针;钱通抱着酒葫芦在案后晃悠,账本摊开的页面上,用朱砂画着个小小的陷阱记号;石敢当带来的西域商队护卫,都穿着绣着缠枝莲的锦袍,腰间弯刀却换成了钝头的——真家伙藏在堂外的柴房里。
辰时三刻,铜钟准时敲响。李瑁走上主位时,檐角的铁嗅鸢忽然振了振翅膀,银铃发出三记急促的轻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堂后巷口,有个卖香料的摊贩正往怀里塞什么,袖口露出半寸红绳。
“今日聚于此地,为的不是虚名。”李瑁的声音透过敞开的堂门传出去,惊飞了檐下的鸽子,“去年漠北暴雪,破风堂的商队与华山弟子共抗沙盗;武当山洪,丝路盟的船工撑筏救人;崆峒派虽远在六盘山,却将过冬的棉衣送抵长安……”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的议事牌:“这些事,比任何章程都重。今日联盟成立,不求人人同路,但求遇事时,能多双伸出的手。”
话音未落,钱通忽然“咚”地把酒葫芦砸在案上:“老叫花子说句糙话!联盟就是个家,谁家孩子受欺负了,咱们得一起揍回去!”
满堂哄笑刚起,檐角的银铃突然炸响。李瑁猛地侧身,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他的袍角钉在主位后的梁柱上,箭簇泛着乌青,尾羽上还缠着半片西域锦缎——那是刻意仿造的丝路盟标记。
“动手!”堂后传来沙哑的吼声,十几个穿蓝布衫的汉子撞破屏风冲进来,手里的铁尺上刻着破风堂的锯齿,却没编号。他们直扑岳长风,嘴里喊着“新势力要夺权了”,铁尺带着风声劈向案上的青瓷杯。
“来得好!”林小七早掣出铁尺,尺身相撞迸出火星,“敢仿我们破风堂的家伙,先尝尝真铁尺的厉害!”她手腕翻转,铁尺顺着对方的力道滑上去,“咔”地压住对方虎口——那汉子吃痛松手,铁尺落地时,露出腕上的红绳。
与此同时,房梁上的滑车“哗啦”作响,武当弟子放下的网兜正好罩住三个往梁柱上泼火油的蒙面人。他们怀里的火油罐摔在地上,流出的液体遇火却没燃——那是苏轻晚用皂角水调的假火油,只会冒出刺鼻的白烟。
“往枯井跑!”一个蒙面人嘶吼着撞开窗户,却一头栽进钱通早挖好的陷阱。井里的痒痒粉瞬间炸开,他在泥水里滚得像只泥鳅,抓得浑身是红痕,嘴里还喊着“是破风堂的人害我”。
李瑁跃下主位时,断水剑已被岳长风掷来。他接住剑的瞬间,瞥见西墙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阿竹正举着机关弩,箭尖对准紫阳真人的轮椅。那弩机上的暗纹,分明是水月阁的样式。
“阿竹!”苏轻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的机关鸢“嗖”地飞过去,翅尖的银针刺中阿竹的手腕。弩箭偏了方向,钉在炭盆里,箭簇上的毒液遇火冒出绿烟。
阿竹捂着手后退,面罩被风掀起,露出苍白的脸:“他们说……放了我娘,就放了我……”她怀里掉出封信,被李瑁用剑挑开——上面是岭南节度使的笔迹,说她母亲被关在黑沙城的地牢里。
“你娘早被我们救出来了。”李瑁的剑指着她身后,“就在堂外的马车上,钱长老亲自去接的。”
阿竹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马车帘掀开,她母亲正朝这边挥手,鬓角还别着她去年送的兰草花。姑娘手里的弩机“哐当”落地,瘫坐在地时,才发现蒙面人的尸体手腕上,都有黑蝎子烙印。
巷口的骆驼车突然传来爆炸声。林小七带着弟子冲出去时,正撞见慕容烈指挥着蝎尾卫往车上搬真火油。那玄甲卫统领的左眉痣在火光中泛着油光,手里的三棱刺上还滴着血——是刚才杀了个想报信的丐帮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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