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晨光刚漫过朱雀门的城楼,政事堂外的广场上已列满了甲士。他们的明光铠在初阳下泛着冷光,手里的长戟斜指地面,戟尖的霜气还未散尽,与檐角垂下的晨露相映,透着几分肃杀。堂内,李瑁端坐在龙椅上,案前的青铜鼎里燃着凝神的檀香,烟气缭绕中,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衣袂摩擦的窸窣声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凝重。
“陇右急报。”兵部侍郎魏叔玉捧着竹简出列,声音在寂静的堂内格外清晰,“吐蕃赞普亲率五万骑兵屯于赤水川西岸,营帐连绵三十里,昨日已派人拆除了界河上的三座便桥。”
话音刚落,武将队列里便响起一阵骚动。左武卫大将军秦武猛地踏出一步,铁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殿下!吐蕃欺人太甚!末将愿率三万精兵,直捣河源军故地,烧了他们的粮草,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他年轻时随父平定突厥,性子最是火爆,说话时手按腰间佩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秦将军稍安。”文官队列里,中书令张九龄缓步出列,花白的胡须在晨光里泛着银辉,“吐蕃此举,意在试探。我军若主动出击,正中其下怀——他们在赤水川经营多年,地形熟悉,而我军粮草需从关内转运,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不可不察。”
秦武瞪起眼睛:“张大人是说我军怕了他们?当年李靖将军夜袭阴山,不也是千里奔袭?”
“此一时彼一时。”张九龄不急不缓,“李靖将军有突厥降兵为向导,熟悉漠北地形;如今吐蕃境内多是雪山戈壁,我军斥候进去十回,能回来五回已是幸事。再说,大食还在葱岭观望,若我军与吐蕃胶着,他们难保不会趁虚而入。”
两人争执间,李瑁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武将末列的柳明月身上。她今日换上了银色的明光铠,铠甲打磨得锃亮,映出她略带稚气却异常坚定的脸。察觉到殿下的注视,柳明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殿下,末将有话要说。”
“讲。”李瑁的声音温和了些。
“末将上周从疏勒回来时,曾绕道赤水川。”柳明月的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吐蕃在河西岸挖了三道壕沟,沟底埋着尖木,两岸还设了望楼,每隔三里就有烽燧。他们不是在准备进攻,更像是在防备咱们反击。”她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地图,双手呈上,“这是末将画的壕沟位置,您看,这些壕沟的走向,正好能挡住骑兵冲锋。”
内侍将地图呈给李瑁,上面用朱砂标注的壕沟弯弯曲曲,像三道锁在赤水川西岸的铁链。李瑁指尖划过那些线条,忽然想起苏明远说过的“以水制水”,或许对付吐蕃,也该用他们自己的工事来牵制。
“柳将军说得有理。”吏部尚书裴耀卿出列附和,“吐蕃屯兵赤水川,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是怕咱们报复他们偷火药的事。咱们若按兵不动,他们反倒会心虚;若真动了手,倒让他们有了拼命的理由。”
秦武还想争辩,却被李瑁抬手制止。“秦将军的勇猛,朕知道;张大人的顾虑,朕也明白。”李瑁将地图推到案前,目光扫过众臣,“但防御不是死守,进攻也不是蛮干。朕的意思是,要建一道‘活’的防线。”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巨幅舆图前,手指从陇右一直划到安西:“第一,让苏明远在赤水川东岸加筑三座城寨,每寨驻兵五千,配备投石机和连弩,与西岸的吐蕃大营对峙,让他们不敢轻易渡河。”
“第二,命赵二柱带人赶制五百辆偏箱车,车厢蒙铁皮,既能运送粮草,又能拼接成临时营垒,让机动部队能在戈壁里快速扎营。”
“第三,”李瑁的手指停在葱岭与回纥边境,“让毗伽可汗派骑兵袭扰大食的后路,不用真打,只需让他们的粮草队不得安生。大食一慌,吐蕃的底气就弱了。”
秦武听得眼睛发亮:“殿下是说,要组建一支机动部队?”
“正是。”李瑁点头,“朕要从朔方、陇右、安西各调一万精兵,由秦将军统领,配备最好的战马和干粮,就驻扎在河西走廊。吐蕃敢动,就打他们的侧翼;大食敢进,就抄他们的后路。这支部队,要像把快刀,平时藏着,用时出鞘就得见血。”
张九龄抚着胡须道:“殿下英明。只是这机动部队的粮草如何供应?河西走廊的粮仓,怕是支撑不起三万精兵的消耗。”
“这就要靠新罗和日本的使者了。”李瑁笑了笑,“昨日朕已答应他们,只要能每月送五千石粮食到河西,就允许他们的商人参与丝绸贸易。他们求之不得。”
正说着,内侍匆匆进来,手里举着份捷报:“殿下!柳将军派去的斥候传回消息,大食的粮草队在莫贺延碛被回纥骑兵劫了,损失了三十车椰枣和面粉!”
堂内顿时一片欢腾。柳明月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是末将让斥候给回纥人指的路,他们熟悉沙漠里的风,知道大食人的粮草队会走哪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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