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晨光带着铁器的冷冽气息,漫过皇城的角楼时,军械库的工匠们已忙碌了两个时辰。熔炉里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铁水倾泻时发出的“滋滋”声,混着锻锤敲击的“叮当”声,在清晨的空气里织成一片灼热的网。李瑁踏着这声浪走进军械库时,赵二柱正赤着膊,抡着八斤重的铁锤砸向烧红的铁块,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脊梁往下淌,落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蒸成白雾。
“殿下怎么来了?”赵二柱扔下铁锤,慌忙用布巾擦着手,铁屑混着汗水在他脸上划出几道黑痕。他脚边堆着十几个新铸的弩机零件,每个齿轮都打磨得锃亮,齿牙间的缝隙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
“让朕看看你的新家伙。”李瑁拿起一个弩机的机括,指尖划过上面的卡槽,“上次试验时,射程还差三十步,现在改得怎么样了?”
赵二柱眼睛一亮,转身从墙角拖出一张半人高的弩,弩身用桑木裹着铁皮,弓弦是用七股牛筋拧成的,透着沉甸甸的力道。“殿下您瞧!”他往弩槽里填了支铁簇箭,扳动扳机时,机括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俺在机括里加了个青铜滑轮,省力不说,射程比原来多了五十步!昨天试射时,三百步外的榆木靶,一箭就穿了个窟窿!”
说话间,一名工匠扛着支长矛跑过来,矛尖泛着幽蓝的光。“殿下,这是渗了锡的矛头,比寻常铁矛硬三成,劈砍时不易卷刃。”工匠递过长矛,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赵师傅说,给机动部队用正好,马战时能捅穿两层皮甲。”
李瑁接过长矛,掂了掂分量,忽然想起秦武昨日的奏报,说吐蕃骑兵的甲胄比去年厚了半寸。“再把矛尖磨得更尖些。”他指着矛头的侧棱,“开两道血槽,刺入后能放血,让敌人更快失去战斗力。”
赵二柱连连点头,在地上用炭笔飞快记下:“俺这就让铁匠改!对了殿下,苏工那边送来了新的投石机图纸,说是加了个活门,能一次投三个石弹,您要不要看看?”
军械库的另一侧,苏明远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木构件比划。他改良的投石机模型比原来矮了半截,底座却宽了不少,配重箱上钻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殿下您看,”他指着那些小孔,“配重箱里可以装不同分量的石块,轻的投得远,重的砸得狠。上次在陇右试筑城寨时,发现矮些的投石机更适合守城,不容易被敌人的箭射着。”
李瑁俯身看着模型,忽然注意到牵引绳用的是麻绳,不由得皱起眉:“换成铁链。”他语气笃定,“麻绳遇潮会松,铁链更靠谱。让铁工坊赶制五十条,每条用十二环连环扣,断了一环还能接着用。”
苏明远赶紧在图纸上标注:“臣这就去办。对了,城寨的箭楼也改了样式,每层都开了三排箭窗,既能射箭,又能往外扔火油桶。秦将军说,等城寨建好,要带机动部队在里面演练半个月。”
离开军械库时,日头已升到半空。李瑁沿着朱雀大街往军营走,路边的空地上,一群士兵正围着个戴幞头的老者,听他讲解沙盘上的地形。老者手里的木杆指着一处山谷,谷口画着道弧形的线。
“那是原安西军的参军王仲文,”随行的魏叔玉低声介绍,“他在西域待了三十年,熟悉大小七十多条山道,秦将军特意把他请来教士兵认地形。”
李瑁走上前时,王仲文正讲到葱岭的风口:“……那里的风最是邪性,正午时能把人吹得站不住脚,可到了傍晚就停了。大食人的骑兵要是从那边过,咱们就在风口两侧埋伏,等风停时突然杀出,保管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士兵们听得聚精会神,有个年轻的骑兵忽然问:“王参军,要是遇上沙尘暴怎么办?咱们的马会受惊啊。”
王仲文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黑色的矿石:“这是磁石,磨成粉混在马料里,能让马镇定些。当年我跟着薛仁贵将军打大非川,全靠这东西,马在沙暴里都能走直线。”
李瑁看着沙盘上插着的小旗——红色代表大唐军队,黑色代表吐蕃,蓝色代表大食,密密麻麻插了一片。他忽然想起柳明月的斥候营传回的消息,说大食军队正在疏勒城外练习攻城,用的是从波斯学来的云梯。
“让王参军把西域的地形画成图谱,每个士兵发一份。”李瑁对魏叔玉吩咐,“再让柳明月派些斥候来,跟王参军学认驼马脚印,什么时候能从脚印深浅看出敌军人数,才算合格。”
军营的校场上,秦武正指挥士兵演练阵法。三千名骑兵排成三列横队,马蹄踏在地上,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第一队士兵举着盾牌,第二队用长矛,第三队挎着弩箭,变换阵型时像块巨大的铁板,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混乱。
“殿下!”秦武策马奔来,铠甲上的铜片在阳光下晃眼,“这是新练的‘叠浪阵’,遇敌时先用弩箭射,再用长矛捅,最后骑兵冲锋,三波下来,再硬的阵脚也能冲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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