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城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李瑁勒住马缰,望着城门上重新升起的大唐龙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三日前,这里还是叛军的巢穴,如今城楼下已挤满了捧着陶罐、提着菜篮的百姓,他们的脸上虽带着风霜,眼里却亮着久违的光。
“殿下,粮仓已经清点完毕,除去军用,还能赈济百姓十日。”张彪策马至李瑁身侧,递上账本,“另外,从叛军府中搜出的金银珠宝,登记造册后已封存,只留了部分碎银用于修补城墙。”
李瑁接过账本翻了两页,目光落在“绸缎庄王记”“粮铺赵老七”等名字上——这些都是被叛军强占的商户。“让人挨家挨户去问,”他抬眼望向人群,“谁家的东西,只要能说清来历,一律归还。找不到主的,就折算成米粮分下去。”
话音刚落,人群里便炸开了锅。一个瘸腿的老汉拄着拐杖挤到前排,浑浊的眼睛盯着李瑁:“殿下,俺是城西烧瓦窑的老王,叛军抢了俺三窑新瓦,还能还吗?”
“能。”李瑁翻身下马,扶着老汉站稳,“让瓦匠师傅看看,能用的瓦先记下,等修补城墙时优先用你家的手艺,工钱按市价加倍。”
老汉愣了愣,突然老泪纵横:“俺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唐的官了……”他抹着泪,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俺藏的芝麻饼,殿下尝尝?”
油纸拆开,芝麻的香气混着霉味飘出来,饼子硬得能硌掉牙。李瑁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很香,比长安的点心有滋味。”
这一幕落在百姓眼里,人群中响起细碎的议论声,那些原本揣着忐忑的人渐渐放下心来。一个穿粗布裙的妇人抱着孩子上前,怯生生地说:“殿下,俺男人原是守城的兵,三年前战死了,家里只剩俺娘俩……”
“登记在册,”李瑁打断她的话,对身后的文书说,“按军属待遇,每月发两斗米、一贯钱,直到孩子成年。”他看着妇人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小手抓着妇人的衣襟,像只受惊的小兔。
安抚百姓的事交给张彪,李瑁带着亲兵往城西去。那里原是叛军的兵器坊,此刻正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十几个铁匠正围着一堆断矛残剑忙活。见李瑁进来,为首的铁匠慌忙跪地:“罪民参见殿下!”
“起来吧。”李瑁捡起一根被掰弯的长枪,“这些还能修吗?”
铁匠迟疑着点头:“能是能,就是缺淬火的好炭……”
“我让人从军中调二十担精炭来,”李瑁将长枪放回铁砧,“修好了,一半送军械库,一半留给你们打农具,算你们为朝廷效力。”
铁匠们愣住了,为首的猛地磕了个头:“谢殿下!俺们一定好好修!”
从兵器坊出来,日头已过晌午。沿街的店铺陆续开了门,有人支起小摊卖起了胡饼,有人挑着担子喊“卖水啦”,连挎着篮子的货郎都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了。李瑁走到一家重新开张的茶馆前,掌柜的是个瞎眼的老头,正摸索着擦桌子。
“老人家,生意可好?”李瑁在桌边坐下。
老头愣了愣,耳朵动了动:“客官听声儿面生?是唐军的官爷吧?”他笑着给李瑁倒了碗凉茶,“托官爷的福,总算能重新烧开水了。”
“您怎么知道我是唐军?”
“听脚步声,稳当。叛军走路带风,躁得很。”老头的手在茶碗上摸索着,“俺这眼是被叛军打瞎的,可耳朵灵着呢。昨儿听着街上的脚步声,就知道不一样了。”
李瑁端起茶碗,凉茶带着淡淡的槐花香。他忽然明白,收复一座城,从来不是插上旗帜那么简单。是瘸腿老汉的芝麻饼,是瞎眼掌柜的槐花茶,是百姓眼里重新亮起的光——这些才是真正的“光复”。
三日后,范阳城已恢复了生气。城墙下,工匠们正用老王烧的新瓦修补缺口;集市上,货郎的拨浪鼓声此起彼伏;就连街角的孩童,也敢追着唐军的马跑,喊着“将军要不要糖人”。
出发前往沧州时,百姓们自发在城外摆了长桌,上面摆满了舍不得吃的鸡蛋、烙饼、咸菜。李瑁翻身下马,拿起一个还热乎的玉米饼,咬了一大口:“真香。”
“殿下慢走!”“早点回来看看啊!”人群里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往李瑁手里塞了朵野菊花,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李瑁把野菊花别在衣襟上,翻身上马。风拂过,带着玉米饼的香气和百姓的笑声,他回头望了眼范阳城,龙旗在晨光里猎猎作响。
沧州的战事比预想中更棘手。田承嗣果然如探报所说,将百姓赶上了城楼。李瑁站在城下,仰头就能看见垛口后那些瑟缩的身影,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拐杖的老人,还有眼神惶恐的少年。
“田承嗣!你敢用百姓当盾牌,算什么好汉!”张彪在阵前怒吼,声音震得城上的叛军直捂耳朵。
城楼上传来田承嗣的狂笑:“老子就是好汉!有本事你们攻城啊!每伤一个百姓,我就多杀十个唐军俘虏!”话音刚落,城上就传来凄厉的哭喊声——一个叛军举刀砍向了离他最近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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