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92章 卷终：道心相依，寻道归墟

骊山，始皇陵，地宫深处，“归墟坛”。

那一声……充满了无尽威严与慈悲的“人心”，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创世神音，又似混沌之中劈开黑暗的第一缕曙光，在这座充满了死亡、阴谋与疯狂的巨大祭坛之上，轰然炸响！

鬼谷子那张早已胜券在握、充满了狂热与残忍的脸庞，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彻底凝固了。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天机、玩弄众生于股掌的三角眼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与“不解”的表情。

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两个在他看来，渺小如同蝼蚁般的凡人，竟然能……摆脱他用“混沌”之力所构筑的，足以引诱和困死任何神魔的“心魔”幻境？！

他更无法理解，为何……他们，竟然能……在他之前，将那三股分别代表着“生”、“死”与“平衡”的，最本源的混沌之力，如此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不……不可能！”鬼谷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吼，“这世间……绝不可能，有比‘力量’，更加强大的东西！人心……人心才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

“你错了。”

季风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他缓缓地抬起手，那只……被赤红、土黄、碧绿三色混沌光焰所包裹的手，遥遥地，指向了祭坛之上，那早已与秦二世胡亥的躯体，融合了大半的鬼谷子。

“你……或许拥有毁天灭地的‘术’，却……早已迷失了，那最初的‘道’。”

“你……早已忘了，这世间……还有一种，比‘混沌’，更加古老，也更加……强大的力量。”

“那便是……爱。”

随着季风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他与素心，那两颗早已在无数的生死考验之中，紧紧相连，再也无法分割的心，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地……共鸣！

“嗡——！”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超越了阴阳，超越了生死，包含了“创造”、“守护”、“慈悲”、“牺牲”……等等，一切世间最美好情感的，纯粹的……“心”之力，从他们二人身上，轰然爆发！

那股力量，并非是狂暴的，也并非是毁灭的。而是……温润的，平和的，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万物复苏，让枯木逢春，让……一切邪恶与黑暗，都无所遁形的，无上的……光明！

只见那股充满了生命与希望的混沌光焰，所过之处，那些……由鬼谷子用“控尸术”所操控的，充满了死亡与怨念的行尸走肉，竟……如同被春风拂过的冰雪般，缓缓地，停止了狰狞的咆哮，它们眼眶之中那幽绿色的鬼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安详。它们……竟纷纷对着季风和素心的方向，缓缓地跪下，仿佛在……感谢他们的超度。

而祭坛之上，那个……早已与胡亥的身体，融合了大半的鬼谷子，则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凄厉惨叫！

“不——！这是什么力量？！这……这不是‘混沌’！这……这不可能！”

只见他那具……由“混沌”之力所重塑的，本该是金刚不坏、万法不侵的“神体”，在接触到那股充满了“爱”与“守护”的混沌光焰的刹那，竟……如同被泼了浓酸的冰雪般，开始……迅速地消融，瓦解！

他……那颗早已被力量的**所彻底腐蚀和扭曲的心，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这股，至善至纯的，人性的光辉！

“我……我不信！我……才是‘天命’！我……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

鬼谷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猛地放弃了对胡亥身体的夺舍，化作一道黑烟，便要……向着那座，还在源源不断地抽取着龙脉之力的“归墟坛”核心，逃遁而去！

他要……引爆整个始皇陵的龙脉！他要……将整个关中，甚至……整个天下，都拖入无边的黑暗，为他……陪葬！

然而，已经太迟了。

“结束了。”

季风的声音，平静而……充满了最终的审判。

只见他与素心，双手合十，那两尊……分别代表着“守护”与“慈悲”的神明虚影，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一，化作了一尊……雌雄莫辨，宝相庄严，充满了无尽的威严与慈悲的，真正的……混沌神只！

那神只，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光所组成的手指，向着那道……即将逃入“归墟坛”的黑烟，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净化的……白光。

那道……纵横了战国数百年，搅动了天下风云，试图以众生为棋子，逆天改命的黑烟，在那片……足以净化一切罪恶与黑暗的白光之中，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已……彻底地，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

……

随着鬼谷子的彻底消亡，那座……原本还在疯狂运转的“归墟坛”，也……渐渐地，停止了转动。

整个……摇摇欲坠的始皇陵，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一场……足以毁灭整个天下的浩劫，终于……在最后一刻，被成功地阻止了。

季风和素心，在发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之后，也……双双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种早已融入骨血的深情。然后……双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季风再次从昏迷中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虽然有些颠簸，但却异常温暖和舒适的马车之内。

他的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淡淡的药草清香。

“你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季风转过头，看到了……一张，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的，绝美的睡颜。

素心，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显然……也同样，只是因为力竭而陷入了沉睡。

而在马车的另一侧，石头和阿蛮，正……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师兄！你终于醒了！你……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石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后怕。

“我们……得救了？”季风的声音，沙哑地问道。

“嗯！”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在你们……昏过去之后不久，墨翟师兄，便带领着大梁的弟兄们，通过那条地下轨道，赶到了！他们……不仅救了我们，也……成功地，在最后一刻，阻止了那‘焚城’机关的启动！”

季风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那……外面的世界……”

石头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秦国……彻底完了。赵高和胡亥，早已死在了鬼谷子的手中。而各地的起义军，则……早已攻入了关中。如今……整个天下，都在为了那张……空悬的龙椅，而……大打出手。”

“项羽……在巨鹿，破釜沉舟，大破秦军主力，威震天下，自封‘西楚霸王’。”

“刘邦……则先入咸阳，约法三章，尽收民心，如今……正与项羽，在楚汉之地，对峙。”

“而苏代和白圭……”石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们……则像最高明的商人般，在两方之间，左右逢源，大肆地……贩卖着军火和粮草，发着……这天下，最大的一笔国难财。”

季风静静地听着，心中……已再无波澜。

他知道，这……便是历史的洪流。非人力，所能轻易改变。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身旁素心那温润如玉的脸颊。

他知道，对于他而言，那所谓的“天下”，那所谓的“王权”，早已……不再重要。

他……只想，与眼前这个女子，一同，去走完那……剩下的，漫漫长路。

……

数月之后，当天下那场决定了未来数百年命运的楚汉之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之时。

一支……由数十辆造型奇特的“机关农具”和满载着粮食药材的牛车所组成的，奇怪的商队，正……缓缓地，行驶在昔日齐鲁故地那饱经战火蹂躏的，乡间小道之上。

商队的首领，是一个……面容俊朗，眼神沉静，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的青年。

他的身边，则跟着一个……容颜绝世，气质出尘，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悲天悯人微笑的白衣女子。

他们……便是季风与素心。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属于他们自己的，“第三条路”。

他们解散了大部分的墨家弟子，让他们……回归乡野，娶妻生子，去过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只留下了，如墨翟、石头、阿蛮等，少数几个，真正愿意，追随他们，去践行那份……更加艰难的“兼爱”理想的，核心的……火种。

他们……将以“墨家商队”的名义，行走于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

他们……会用公输班留下的机关之术，去帮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垦荒地，兴修水利。

他们……会用素心那出神入化的医术，去……救死扶伤，普度众生。

他们……更会用自己那双，早已看透了世事浮沉的眼睛，去……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那……三枚，早已与他们的生命，融为一体的归墟信物。

去……等待着，那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但又……或许，随时都会降临的，最终的……归墟之约。

那……将是属于他们，也属于……这片古老文明的，最终的……天命的考验。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的前方，是……无尽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

他们的旅途，远未结束。

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二卷·乱世浮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