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84章 地方豪强：割据的暗流

东郡那场由“归墟”碎片引发的、毁天灭地的巨大爆炸，如同一块投入浑浊池塘的巨石，彻底搅乱了天下这盘本就已混乱不堪的棋局。数千名秦军精锐的离奇“蒸发”，让本就因始皇帝驾崩、陈胜吴广起义而焦头烂额的秦二世朝廷，愈发捉襟见肘，也……让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六国旧势力，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季风、素心、石头和阿蛮四人，则在这场巨大的混乱掩护之下，如同几缕在狂风中飘摇的、不起眼的尘埃，悄然向西，再次踏上了那条……通往帝国心脏，也……通往最终宿命的，艰难的道路。

“西极之西，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周’，乃天柱所在，亦……‘归墟’之门也。建木通天，可……达九泉，亦可……上九天。然，此路……早已断绝。唯有……集齐‘三才’，手持‘九宫’，方可……于‘龙脉’之首，重开……天路。”

那段由墨家先辈，用秘字标注在《山海经》残卷之上的、充满了上古神话与玄奥哲理的文字，如同北斗七星般，为他们这艘在无边苦海之中漂泊的小舟，指明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航向。

“三才”，指的无疑便是他们手中那三枚分别代表着“生”、“死”与“平衡”的归墟信物。而“九宫”，则必然是那卷足以推演天机、预测未来的《太乙九宫占》。

至于那所谓的“龙脉之首”，普天之下，除了那座凝聚了整个大秦帝国气运，据说也是始皇帝为自己“逆天成神”而准备的最终祭坛——骊山始皇陵之外，再无……第二处可能！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谜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他们曾经拼尽全力才逃离的，充满了罪恶与阴谋的，帝都——咸阳。

“看来……我们与鬼谷子，与始皇帝的这场最后的博弈，终究……还是无法避免。”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当他们藏身于一处早已废弃的、位于昔日韩国境内的烽火台遗址之中时，季风看着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茫与悲凉的中原大地，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的心中，已再无迷茫。东郡的陨石之变，以及……那一路行来，所亲眼目睹的，六国遗民那如同野草般“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的文化抗争，早已让他……彻底明悟了自己的“道”。

守护！

这，便是他，以及他所代表的新生墨家，在这乱世之中，唯一的，也是……最终的使命！

守护那些……在暴政与战火之中苦苦挣扎的无辜生命；守护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承载着华夏数千年智慧与风骨的文明火种；更要……守护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不至于……沦为异界魔物与人间暴君，满足其疯狂野心的……祭品！

……

然而，当他们真正踏入昔日韩国的腹地，那个曾以“术治”和“强兵”而闻名于世的国家之时，他们才发现，如今这片土地上的局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和……混乱。

秦国的统治，在这里，早已是名存实亡。

虽然名义上，这里依旧是秦国的三川郡，但郡守的政令，早已出不了郡城的城门。广大的乡野和城邑，早已被一股股……新兴的，却又……充满了古老气息的势力所割据。

那便是……地方豪强。

他们大多是昔日韩、赵、魏三晋之地的旧贵族、大商人、以及……在当地根深蒂固、盘踞了数百年的宗族势力。在秦国鼎盛之时，他们蛰伏隐忍，暗中积蓄力量。而如今，趁着天下大乱，秦国自顾不暇之际，他们便……如同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他们招兵买马，修筑坞堡，建立私军，将自己所掌控的区域，变成了一个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他们既不尊奉早已名存实亡的秦二世朝廷，也……对那些由陈胜、吴广所领导的、由“黔首”组成的农民起义军，充满了鄙夷与……敌意。

他们……只为自己而战！只为……自己家族的利益与荣耀而战！

季风他们一路行来，所见之处，皆是……坞堡林立，壁垒森严。不同的坞堡之间，为了争夺土地、水源、人口，时常会爆发……小规模的，却又……异常惨烈的械斗与……兼并战争。

整个三晋故地，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礼崩乐坏，诸侯混战的，春秋时代。

“这……这算是什么事啊？”石头看着远处，两个坞堡的私兵，正为了一片水草丰美的河滩，而大打出手，血流成河，忍不住愤愤不平地说道，“秦国还没亡呢，他们……他们自己人，倒先打起来了！”

季风默然。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他知道，这……或许才是这片土地，数千年来，最真实的写照。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统一与分裂，秩序与混乱，仿佛一个……永远也无法挣脱的，宿命的轮回。

而在这场轮回之中，唯一不变的，便是……那些，永远都在底层苦苦挣扎的，无辜的百姓。

就在他们为眼前这混乱的局势而感到头疼不已，试图寻找一条……能够避开所有纷争，安全抵达咸阳的道路之时，一个……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的麻烦，却主动……找上了他们。

那一日，他们在一个名为“阳翟”的、昔日韩国的旧都，采买补给之时，素心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引起了当地最大的豪强势力——“韩氏”坞堡的注意。

数名身着精良皮甲，腰悬青铜长剑，脸上带着一股悍匪气息的家兵，不由分说，便将他们三人（阿蛮因其南越人的外貌特征过于明显，早已被季风安排在城外接应），“请”到了那座……由昔日的韩王宫改造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坞堡之中。

坞堡的主人，是当地韩氏宗族的族长，一个自称是韩王后裔的，年约四旬，身材高大，面容阴鸷，眼神如同饿狼般充满了侵略性与野心的中年男子——韩申。

“呵呵……三位，不必惊慌。”

在坞堡那座装饰得金碧辉煌，却又……充满了暴发户气息的大堂之内，韩申斜倚在主座那张由整张虎皮铺就的巨大椅子上，一边把玩着手中一枚价值连城的玉扳指，一边用一种……充满了审视与……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的目光，在素心的身上，来回扫视着。

“我韩申，虽然只是一个……在这乱世之中，勉强自保的粗人。但……素来敬重有本事的人。听闻……这位姑娘，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不知……可否赏脸，在我这小小的坞堡之中，盘桓数日，为我手下这些……在与秦狗和那些泥腿子反贼的战斗中，受伤的兄弟们，诊治一番？”

他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季风的心中，瞬间充满了滔天的怒火！他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韩王后裔”，根本就不是什么“请”，而是……**裸的“抢”！

他正要发作，素心却……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上前一步，对着那高高在上的韩申，不卑不亢地说道：“既然家主盛情相邀，小女子……自当尽力而为。只是……我这位兄长，乃是当世有名的机关大师，他……生性好静，不喜被人打扰。还望家主……能为我们，安排一处清净的所在。”

“哦？机关大师？”韩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更加浓烈的兴趣。他上下打量了季风一番，脸上露出一丝不信的讥笑，“就凭他？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小子？”

“是不是，一试便知。”季风冷冷地说道。他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由公输班所赠的机关零件，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飞快地舞动。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不过短短数息之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完全由金属构件组成的机关麻雀，便已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他轻轻一弹，那机关麻雀竟……扑扇着翅膀，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叫，绕着大堂的房梁，飞了一圈，最终……又稳稳地落回到了他的指尖！

“好！好俊的手段！”

韩申见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他虽然不懂机关术，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出，季风这一手，其技艺之精湛，其构思之巧妙，远非他手下那些……只会制造一些粗劣的弩箭和陷阱的工匠所能比拟！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韩申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得意与……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狂喜，“来人啊！快！将这三位贵客，带到后院最好的‘听雨轩’居住！好生招待，不得有丝毫的怠慢！若有违者，立斩不赦！”

……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季风他们便……暂时，被软禁在了这座，名为“听雨轩”的，看似清雅，实则……守卫森严的院落之中。

韩申果然没有食言，他对他们……礼遇有加。每日里，都有美貌的侍女，为他们送来最精美的食物和……最醇香的美酒。

而素心，也在韩申的“请求”之下，每日里都会去军营，为那些在械斗中受伤的家兵们，诊治伤病。

季风，则被韩申，奉为了上宾，时常被请到议事厅，与他手下那些……同样是六国旧人的谋士和将领们，一同……“探讨”天下大-势，以及……如何利用机关之术，来加固坞堡的防御，甚至……主动出击，去兼并周围那些……不听话的“邻居”。

季风知道，韩申……这是在试探他，也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实力与野心。

他虚与委蛇，巧妙地应付着，心中……却早已在暗暗地，谋划着……脱身之计。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暂时取得了韩申的信任，准备在数日之后，一个防备松懈的夜晚，悄然离开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出现，却……彻底打乱了他们的所有计划，也……将他们，推向了真正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一日，韩申再次在议事厅设宴，款待季风。

酒过三巡，韩申突然屏退了左右，他看着季风，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地说道：

“季风兄弟，我……一直忘了给你介绍一位，我新近招揽的，同样……对机关之术，有着极深造诣的……高人。”

随着他的话音，只见一名身着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狰狞青铜兽形面具，身形高大，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而邪异的恐怖气息的神秘男子，如同鬼魅般，从屏风之后，缓缓地……走了出来！

季风在看到那个身影，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令他感到无比恐惧的气息的刹那，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彻底凝固！

是……是他！

那个……在东郡陨石之侧，与他们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并……最终在“归墟”之力的爆发之下，不知所踪的……“墨影卫”头领！

他……他竟然也没死？！而且……还投靠了韩申？！

“呵呵……季风，我们……又见面了。”那“墨影卫”头领，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了一张……季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与那个在狼牙山，早已死去的赵国公子高远，有着……七八分相似，但却更加阴鸷，也更加……充满了扭曲的仇恨与野心的脸！

“高……高远？！”季风失声惊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你应该称呼我为……他的……孪生兄弟。”那人冷笑一声，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高渐！”

“我那愚蠢的兄长，当初便是因为听信了你这个墨家懦夫的谗言，才……错失了最佳的战机，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我，”高渐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在他死后，便已立下重誓！不仅要……让那暴秦，血债血偿！更要……让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虚伪的墨家叛徒，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