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82章 东郡发现：荧惑守心

琅琊山顶，那座为始皇帝歌功颂德的巨大刻石，在风雨飘摇的暗夜之中，无声地矗立着，如同一座……通往地狱的墓碑。

而被隐藏在李斯那篇华美铭文之下的、用上古“鸟虫篆”所书写的血腥祭文，则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季风和素心那颗刚刚因勘破“蓬莱之谜”而稍稍安定的心，再次……狠狠地，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以整个华夏大地为“祭坛”，以天下亿万生灵的血肉与灵魂为“祭品”，以长城、阿房宫、始皇陵为“阵眼”，构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逆天改命”之阵！

引动“混沌”之力，与神魂融合，超脱生死，化身为……神！

“疯子……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石头看着那被翻译过来的、充满了血腥与疯狂的祭文，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他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然会存在如此……视万千生灵为蝼蚁，只为满足一己私欲的，恐怖的帝王！

季风的心中，也同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他终于明白，为何……鬼谷子，会选择与始皇帝合作！因为……他们，从本质上，便是……同一类人！都是……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终极力量，而不惜……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边地狱的，疯狂的……野心家！

而他们墨家，以及……那些同样坚守着“仁爱”与“自然”之道的儒家和道家，便是……他们“成神”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九九重阳，地门大开……骊山之巅，龙脉之首……以三才为引，以万魂为祭……恭迎……神临！”

当那最后一行用血色符文所标注出的、充满了不祥与死亡气息的文字，清晰地映入眼帘之时，季风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终于明白，鬼谷子……为何会对他一路放任，甚至……在暗中“帮助”他集齐所有的信物！

原来，他……才是那个，开启最后祭坛的，最关键的……“钥匙”！

“我们……必须立刻赶回咸阳！”季风当机立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与……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知道，距离那场足以毁灭整个天下的最后献祭仪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们……绝不能让始皇帝和鬼谷子的阴谋得逞！

……

离开琅琊之后，他们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他们谢绝了“四海商会”再次提供的“便利”，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早已是那盘棋局之上，被所有棋手都紧紧盯住的棋子。任何看似善意的帮助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他们换上了最普通的农夫短褐，将所有的信物和典籍，都用油布层层包裹，藏在了一辆装满了干草和农具的破旧牛车夹层之中。然后，混在那些因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向西迁徙的六国遗民队伍之中，向着那遥远的、充满了未知与凶险的帝都咸阳，日夜兼程地，艰难跋涉。

那是一段……充满了压抑与……绝望的旅程。

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怒吼，如同投入火药桶的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中原大地，那早已被压抑到极致的，反抗的烈焰！

昔日的楚国旧地，项梁、项羽叔侄，高举反秦大旗，江东子弟，群起响应！

沛县泗水亭长刘邦，斩白蛇而起义，一时间，豪杰云集，声势浩大！

而昔日的韩、赵、魏、燕等国故地，那些亡国的王孙贵族，以及……不愿屈服于暴秦统治的六国遗民，也纷纷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试图……在这场前所未有的乱世之中，恢复故国，重拾旧梦。

整个华夏大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比战国时期，还要更加混乱和血腥的，战火之中。

季风他们一路西行，所见之处，皆是……烽烟四起，满目疮痍。田野荒芜，村庄残破，到处可见……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以及……那些在路边随风飘摇的，无人收殓的累累白骨。

而秦国，这个曾经威震天下、看似坚不可摧的庞大帝国，在失去了始皇帝这个唯一的“主心骨”之后，也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开始摇摇欲坠。

赵高和李斯这两位权倾朝野的重臣，在始皇帝驾崩后，为了争夺权力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内斗。他们明争暗斗，不择手段，使得朝廷内部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秦二世胡亥在赵高的操纵下，愈发昏庸和残暴。他不理朝政，纵情声色，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反而加重赋税，严刑峻法，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之下，秦国迅速地走向了腐朽与崩溃。

苛捐杂税，变本加厉；徭役兵役，有增无减。无数的百姓，被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最终……也只能加入那些反抗的洪流，用自己那卑微的生命，去向这个……早已烂到了根子里的世道，发出最后的，绝望的怒吼。

季风看着眼前这幅……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的人间惨剧，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哀。他知道，这……便是“逆天而行”的代价。始皇帝为了自己那疯狂的“成神”野心，早已……将整个帝国的根基，彻底掏空。

而如今，他虽然死了，但……他所留下的这个，充满了仇恨与罪孽的烂摊子，却需要……天下亿万无辜的苍生，用他们的鲜血与生命，来偿还。

“兼爱……非攻……”季风喃喃自语，他的心中，再次充满了无尽的迷茫。

在这等……非黑即白，非生即死的乱世之中，墨家那看似美好的理想，究竟……还有何意义？

“季公子，”素心似乎又一次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她轻轻地将一块刚刚用溪水浸湿的布巾，递到他的手中，柔声道，“你看这片土地，虽然……充满了死亡与绝望。但……它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重生。”

她指了指远处，一片早已被战火烧成焦土的田野之上，竟……顽强地，钻出了一抹，鲜嫩的……新绿。

“道家有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又云：‘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暴秦的统治，残暴到了极点，便……必然会走向灭亡。而这之后，也必然会……诞生一个新的，更符合天道人心的秩序。这……便是天道循环，生生不息的道理。”

“我们……或许无法阻止这场……早已注定的，毁灭与重生。但我们……可以努力，让这场重生，来得……更快一些。让那些……在寒冬之中苦苦挣扎的生灵，能……少受一些痛苦，多看到一丝……春天的希望。”

季风的心，被素心这番话，再次……深深地触动了。

是啊，他不能再继续沉浸在对“道”与“术”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的空洞思辨之中了。这些理论虽然高深莫测，但却无法真正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也不能给人们带来实际的利益和福祉。

他深深地意识到，仅仅依靠纯粹的思考和辩论，并不能改变世界，更不能实现他心中的理想。他需要放下那些抽象的哲学探讨，走出书斋，走进社会，去亲身感受人们的需求和苦难。

他必须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并且能够真正给他人带来好处，那就是有意义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地践行“利天下”的理念，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和意义。

……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关中地界，抵达那座充满了危机与宿命的帝都咸阳之时，一个……流传于东郡一带的，充满了神秘与诡异色彩的传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据说，数月之前，也便是……始皇帝驾崩前后，曾有一颗巨大的陨石，拖着长长的火焰，从天而降，坠落在了东郡的一处荒野之上。

而那陨石之上，竟……天然地，生出了七个，充满了不祥与诅咒的古篆——

“始皇帝死而地分”！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无数的六国遗民，都将此事，视为……上天降下的神谕，是暴秦即将灭亡的征兆！他们纷纷奔赴那陨石坠落之地，对其顶礼膜拜，奔走相告，一时间，整个东郡的反抗浪潮，都变得……愈发高涨！

而秦国的朝廷，则对此事，讳莫如深，将其斥为“妖言惑众”，并……派出了大量的军队，将那片区域，彻底封锁，严禁任何人靠近。甚至……还将附近村庄所有见过那块陨石的百姓，都……秘密地，坑杀了！

“荧惑守心……天降陨石……”季风听着这些传闻，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知道，“荧惑守心”（火星在心宿二附近徘徊），乃是……古老星象学之中，最为不祥的天象，预示着……帝王驾崩，天下大乱。而这天降陨石，又恰好与此事相呼应，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

“此事……必有蹊跷！”季风沉声道，“我怀疑……这并非什么天降神谕，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你的意思是……”素心也同样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季风的言外之意。

“不错。”季风点了点头，“能做到此事的，普天之下，不出三人。其一，是……早已将阴阳家秘术与墨家机关术融为一体的，鬼谷子！其二，是……同样精通纵横捭阖与人心向背的，苏代与白圭！而第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便是……我们墨家自己！”

他想起了那卷由“守缺派”前辈所托付的机关秘要之上，所记载的一种……可以利用天雷地火之力，将特定的文字，熔铸于金石之上的，早已失传的……“天篆”之术！

“无论是谁，”季风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其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彻底搞乱这天下的水，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所谓的‘天命’之上，从而……为他们自己在咸阳的真正图谋，创造……最好的掩护！”

“我们……必须去那里看一看！”

……

东郡，陨石坠落之地。

这里，早已被数以千计的秦军，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这对早已数次闯过龙潭虎穴的季风他们而言，却并非难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利用墨家特制的潜行工具，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的明哨暗哨，潜入到了那片……被列为“禁地”的核心区域。

只见在一片方圆数里的、被巨大的冲击力夷为平地的焦土中央，一块……高达数丈，通体漆黑，表面还残留着燃烧痕迹的巨大陨石，正……斜斜地，插在大地之上！

而在陨石那迎着月光的一面，七个……古朴而苍劲的篆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气息。

“始皇帝死而地分”！

“果然……是‘天篆’之术！”季风只看了一眼，便从那些字迹的边缘，那细微的、非天然形成的熔铸痕迹之中，看出了端倪！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块……充满了谜团的陨石。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石块的刹那，一股……他既熟悉又感到无比恐惧的，冰冷的杀机，突然从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袭来！

季风心中大骇，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抱着身旁的素心，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只见一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他们刚才所站立的位置！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柄……散发着幽蓝寒光的，造型奇特的弯刃！

正是……那个在南越“天机城”外，曾以一己之力，操控水火，几乎将他们逼入绝境的，神秘的……“墨影卫”头领！

他……竟然也在这里！

“呵呵……季风，我们……又见面了。”那“墨影卫”头领，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张狰狞的青铜兽形面具之后，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的冷笑。

“只是……我很好奇。”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季风和素心身上缓缓扫过，“你们……究竟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