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73章 东海寻仙：秦始皇的执念

长城秘道，那座由墨家先辈用血与泪铸就的、象征着墨家最后尊严的地下长城，在其最西端的出口，最终……以一位无名守护者的悲壮牺牲，为季风一行人的逃亡之路，画上了一个沉重而血腥的句号。

“玄冥寒晶……早已……被……被那个……魔鬼……夺走……这……这是……最后的……‘句芒青藤’……快……快带着它……去……去‘归墟’……绝不能……让那个……魔鬼……的阴谋……得逞……”

那位胸口插着“墨影卫”特有三棱破甲箭的墨家老者，在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以及他手中那枚死死攥着的、象征着“四海商会”的黑色铁令，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季风的心头。

“魔鬼”，指的无疑便是那个在稷下学宫和黔中地下工坊都曾出现过的、自称“鬼谷子”的神秘枯瘦老者。他……竟然也早已捷足登天，夺走了开启“归墟”之门的三枚信物之一——“玄冥寒晶”！

而白圭，那个看似唯利是图、实则心机深沉如海的魏国商人，他将自己引向这河西走廊，其真正的目的，也已昭然若揭——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由他、苏代、甚至……可能还包括了那位神秘的鬼谷子，所共同布下的，一个……试图将自己和手中所有信物都一网打尽的，巨大的、致命的陷阱！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季风当机立断，他知道，此地已是龙潭虎穴，绝不可久留！

他将那枚散发着勃勃生机、仿佛蕴含着整个春天力量的碧绿色藤蔓种子——“句芒青藤”，与“炎狱之心”、“息壤之核”一同，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然后，带领着同样满心悲愤与凝重的素心、石头和阿蛮，头也不回地，如同几缕绝望的孤魂，消失在了茫茫的戈壁风沙之中。

他们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不敢再踏上任何一条看似平坦的道路。他们只能……凭借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以及……那几卷早已被他们翻阅了无数遍的墨家典籍之上，关于天文、地理和野外生存的记载，在这片充满了死亡与未知的土地上，向着……那渺茫的东方，艰难地跋涉。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东方，齐国故地，琅琊海滨。

那座在短短数月之内，便在琅琊山上拔地而起的、为始皇帝东巡而临时建造的行宫，依旧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只是，与先前那充满了阿谀奉承与寻仙问道的喧嚣不同，此刻的行宫之内，却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与……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巴蜀青城山，全军覆没；西南黔中地，功败垂成。

两个由秦国最顶尖的文臣武将和最精锐的“罗网”、“墨影卫”所共同执行的、旨在夺取墨家核心秘密的绝密计划，竟然……在短短数月之内，接连以惨败告终！甚至……连中尉尉缭和郎中令赵阴这两位深受始皇帝信任的朝中重臣，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消息传回咸阳，龙颜震怒！

整个大秦帝国的中枢，都在始皇帝那雷霆般的怒火之下，瑟瑟发抖。无数的官员，因此而被罢官、下狱，甚至……诛连九族。

而始皇帝本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暴怒之后，则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恐惧的，深沉的……偏执与焦虑之中。

他那张曾经威严无比、不怒自威的脸庞，此刻已是苍白如纸，眼窝深陷，眼神之中，更是时常会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满了暴虐与……痛苦的血色光芒。他知道，自己体内的那股来自“归墟”邪神的黑暗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难以控制。它在带给他超凡力量的同时，也在……如同最贪婪的恶魔般，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力与……理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徐巿（徐福），”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始皇帝独自一人，立于行宫最高处的“望海楼”之上，他望着窗外那片在电闪雷鸣之中，如同愤怒的巨兽般疯狂咆哮的黑色大海，声音沙哑地，对着身后那片黑暗的阴影，缓缓开口。

一个身着宽大方士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既充满了智慧，又……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的中年男子，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对着始皇帝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便是如今在始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方士，也是……整个大秦帝国，所有寻仙问道之事的总负责人——徐巿。

“陛下，”徐巿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了磁性，带着一种……足以令人在不知不觉中，便放下所有戒备的奇异魔力，“外间风大，陛下龙体欠安，还请……早些安歇吧。”

“安歇？”始皇帝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朕……还睡得着吗？朕每日闭上双眼，便能看到……无数的冤魂，在向朕索命！朕能感觉到……死亡，正在一步步地，啃噬着朕的身体，朕的……灵魂！”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徐巿的肩膀，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扭曲变形：“徐巿！你告诉朕！你所说的，那海外的‘三神山’，那山上的‘不死药’，究竟……是真是假？！你……是不是也在欺骗朕？！”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从他身上轰然爆发！整个“望海楼”，都仿佛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面对这足以令任何人都魂飞魄散的帝王之怒，徐巿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与……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

“陛下息怒。”他缓缓地，却又异常坚定地，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了始皇帝那只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一股……温润而平和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奇异能量，从他的掌心，缓缓地注入到始皇帝的体内，让他那颗早已被黑暗力量侵蚀得狂躁不安的心，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陛下，”徐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和而又充满了力量，“臣……以臣之性命，以臣之家族百代清誉担保，海外仙山，确有其事！不死之药，也……绝非虚言！”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神秘：“数月之前，臣……曾奉陛下之命，再次率领船队，出海寻访。在历经了九死一生之后，终于……在东海的极深之处，一片被巨大的、终年不散的迷雾所笼罩的海域，看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散发着五彩霞光的……仙山！”

“那仙山之上，宫阙林立，仙乐飘飘，有无数身着白色羽衣的仙人，在山间自由自在地飞翔！更有……一些口吐人言，身形巨大的神兽，在云端嬉戏！臣……当时虽然未能靠近，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仙山之上，散发出的那股……磅礴的，充满了生命与永恒气息的……仙灵之气！”

“只是……”徐巿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愧疚，“只是，那片海域，风浪极大，暗流汹涌，更有……一些不知名的巨大海怪，在暗中出没，守护着仙山，不让凡人靠近。臣……所率领的船队，在那场风暴之中，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臣……也是九死一生，才侥幸逃了回来。”

始皇帝静静地听着，他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眸之中，渐渐地……被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才能……登上那座仙山，求得那不死之药？”始皇帝急切地追问道。

徐巿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据臣……在那仙山之上，所偶然听到的一丝仙人之语推测。欲求长生，需……有三样东西。”

“其一，是……虔诚之心。我等凡夫俗子，欲求仙缘，必当……斋戒沐浴，以示敬意。”

“其二，是……足够的‘祭品’。”徐巿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仙人虽然早已超脱凡俗，不食人间烟火，但……他们似乎对一些……充满了‘灵性’与‘纯净’气息的物事，颇感兴趣。例如……那些尚未被世俗所玷污的，数千名童男童女的‘纯阳’与‘纯阴’之气，以及……我中原大地，历经数千年积累的，那些最精美的奇珍异宝。”

“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徐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那便是……需要一艘，足以抵御海上风暴和巨兽侵袭的，巨大的……‘方舟’！”

“而要建造此等‘方舟’，单凭我大秦现有的造船之术，恐怕……还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一种，早已失传的，独属于墨家的……‘非攻’机关术！”

墨家！又是墨家！

始皇帝的眼中，再次充满了滔天的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够了！”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徐巿的话，“这些……朕都知道！朕问你的是……现在该怎么办？！那墨家余孽季风，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至今未能擒获！而那所谓的‘镇魂石’，也……随着青城山的崩塌，而彻底不知所踪！难道……朕的长生大业，就要因此而……功亏一篑吗？！”

“陛下息怒。”徐巿再次躬身一拜，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季风……虽然狡猾，但……终究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黄口小儿罢了。他……不过是别人棋盘之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

“至于那‘镇魂石’……”徐巿的眼中，闪过一丝更加自信的光芒，“陛下请看。”

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用紫金和美玉打造而成的，结构异常精巧的……罗盘！

那罗盘之上，并非寻常的“天干地支”，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奇异符文！罗盘的中央，一根由不知名材质打造而成的指针，正……微微地颤动着，遥遥地指向……遥远的，西方！

“此乃……臣根据那卷《太乙九宫占》的残篇，以及……一些从‘罗网’缴获的墨家秘典，耗费了数年心血，才仿制出的‘寻龙盘’。”徐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它虽然……无法像真正的《太乙九宫占》那般，推演天机，预测未来。但……却能，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感应到……那些与‘归墟’之力同出一源的，本源信物的……大致方位！”

“而据此盘显示，”徐巿指着那根正遥遥指向西方的指针，一字一句道，“那枚……由公输家守护了数百年的‘镇魂石’，以及……那颗代表‘生’的‘炎狱之心’，如今……正在，快速地向着我们……靠近！”

始皇帝闻言，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眼眸之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他看着徐巿手中那神秘的罗盘，又看了一眼窗外那片在风雨中更显波涛汹涌的东海，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狂热与……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有些颤抖，“传朕旨意！立刻！在整个齐地，征召三千童男童女！再……从国库之中，调拨十万金，搜罗天下奇珍异宝！朕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备好所有的‘祭品’！”

“另外，”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落在了徐巿的身上，“传令给蒙恬，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给朕……守住北疆！在朕……求得长生之前，绝不容许……匈奴的铁蹄，踏入中原半步！若有差池，朕要他……提头来见！”

“至于那个……带着信物，正向我们‘自投罗网’的墨家余孽……”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便让‘罗网’……为他准备一份……‘大礼’吧。朕……已经没有耐心，再跟这些蝼蚁，玩捉迷藏的游戏了。”

一场……围绕着“长生”与“归墟”，由始皇帝的执念所推动的，更加庞大，也更加……疯狂的棋局，在这座位于东海之滨的行宫之内，缓缓……拉开了序幕。

而季风和素心，他们这些……在命运的棋盘之上，身不由己的棋子，又能否……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最后的风暴之中，找到一线……属于自己的生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