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61章 秦岭深处：墨家秘库之谜

“呵呵……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能闯过老夫布下的‘青城迷阵’，找到这里。”

那苍老而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玩味与……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的声音，如同山谷中弥漫的云雾般，从四面八方悠悠传来，仿佛无处不在，却又……寻不到其真正的源头。

“既然来了，那便……留下来，陪老夫这些……不会说话的‘孩子们’，做个伴吧。”

随着话音落下，那股原本还只是潜藏在暗处的、冰冷而强大的杀机，瞬间化为实质！

只见庭院之中，那些原本还在自由嬉戏、栩栩如生的机关鸟兽，眼中那由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瞳孔，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它们的身体，在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咔嚓”机括转动声中，迅速地变形、重组！

那只原本还在湖边优雅梳理着青铜羽毛的机关仙鹤，双翼猛地展开，竟化作两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锋利长刃，向着季风当头劈下！那只在林间追逐着蝴蝶的机关麋鹿，头顶那对美丽的犄角，竟如同出膛的弩箭般，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直刺石头的胸膛！而那些原本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机关玉兔，更是身体一缩，从口中喷射出数十枚细如牛毛、淬了剧毒的银针，如同暴雨般，向着素心笼罩而来！

与此同时，整个山谷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闪烁着寒光的机关陷阱，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面、树上、甚至……那片碧波荡漾的湖水之中，悄然启动，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天罗地网！

“小心！”

季风发出一声怒吼，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素心和石头紧紧护在身后，怀中那块温热如火的“炎狱之心”瞬间爆发出璀璨的红光，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火焰护罩，将那些激射而来的毒针和利刃，尽数抵挡在外！

“师兄！”石头也怒吼一声，他虽然左臂有伤，行动不便，但依旧挥舞着手中的焦黑木棍，如同受伤的猛虎般，狠狠地砸向那只向他冲来的机关麋鹿！

“当——！”

一声巨响，石头的木棍竟被那坚硬的犄角震得脱手飞出，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而他自己，也被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惨白。

这……便是“蜀中鬼才”公输班的实力吗？仅仅是这些……看似用来玩耍的“孩子们”，便已拥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季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今日……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素心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季风和石头的前面。

她没有像季风那样，试图用武力去对抗，也没有像石头那样，流露出丝毫的恐惧。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份……与这片杀机四伏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不迫的沉静与……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所有生命的悲悯。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青铜大殿方向，盈盈一拜，用一种……清澈而悠远，仿佛能穿透一切机关与迷雾，直抵人心的声音，朗声道：

“晚辈素心，与同伴季风、石头，无意冒犯大师清修。我等此来，并非为寻仇，亦非为夺宝，只为……寻访一位数百年前，失落于此的墨家先辈的遗迹，也……为我等早已陷入绝境的墨家，寻求一线……存续的生机。”

她的声音，在山谷之中久久回荡，带着一种……道家“清静无为，上善若水”的独特韵律，竟让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的机关鸟兽，动作……都微微一顿。

“哦？”

那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中……似乎少了几分冰冷的杀意，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与……一丝追忆。

“墨家……？呵呵……一个……多么遥远，也……多么可笑的名字啊。”

随着话音，青铜大殿那扇高达数丈，雕刻着无数奇珍异兽浮雕的巨大石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打开。

一名身着宽大灰色布袍，头发花白，面容枯槁，身形却异常高大的老者，手中拄着一根用不知名青铜和奇异木材打造而成的、造型奇特的机关手杖，缓缓从大殿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皱纹，仿佛每一道皱纹之中，都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他的那双眼睛，更是深邃得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充满了智慧、孤寂、厌倦与……一种看透了世事浮沉之后的，深深的疲惫。

他便是……传说中的“蜀中鬼才”，公输班。

公输班的目光，在季风、素心和石头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停留在季风怀中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炎狱之心”上，以及……素心手中那卷，由孔鲋老先生所赠的，记载着墨家在东方大海之滨进行秘密探索的古老残稿之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怀念，也有一丝……深藏的，难以磨灭的痛苦。

“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公输班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看来……你们的身上，确实……带着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公输前辈，”季风上前一步，对着公输班郑重一揖，朗声道，“晚辈季风，乃是墨家‘非攻’一脉的传人。我等此来，只为……寻访一位数百年前，曾与贵派先祖有过一段渊源的墨家大师的下落，以及……一枚名为‘镇魂石’的重要信物。还望前辈……能不吝赐教。”

“墨家……公输家……”公输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更加浓烈的自嘲与……悲凉，“呵呵……早已……没有什么墨家，也没有什么公输家了。有的，只是……一些被时代所抛弃的，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季风，变得有些锐利：“年轻人，你可知……你们墨家所追求的‘兼爱非攻’，以及我们公输家所追求的‘技艺极致’，在这乱世之中，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季风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一种看透了本质的绝望：

“意味着……毁灭！”

“你们墨家，心怀天下，试图以‘兼爱’之心，化解世间一切纷争；以‘非攻’之念，阻止一切不义的战争。这理想，固然高尚，却也……天真得可笑！因为你们……根本不了解人性的贪婪与……权力的可怕！你们的‘兼爱’，在那些只知征伐与杀戮的诸侯王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和抛弃的工具罢了！你们的‘非攻’，在那些手握百万大军的暴君面前，更是……一个不堪一击的笑话！”

“而我们公输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我们痴迷于机关之术，追求技艺的极致与完美，试图以‘巧夺天工’之力，去改造世界，造福万民。却不知……技术本身，便是一柄……没有善恶之分的双刃剑！它既能……‘利天下’，也同样能……‘害天下’！当它落入野心家之手，便会……沦为最可怕的杀人利器，为这本已苦难深重的世界，带来……更大的灾难！”

他想起了自己的先祖，那位曾与墨家先辈一同修建都江堰，也……曾一同参与过那座“钢铁之城”和“地核机关”研究的公输家族传人。他想起了先祖手记之中，所记载的，关于那场因为对“奇技”的疯狂追求而最终失控，导致了“钢铁之城”毁灭，无数墨家精英和南越部族惨死的……巨大灾难。

那场灾难，彻底摧毁了他先祖心中所有的理想与……希望。

从那以后，他们公输家族的后人，便立下祖训，永世隐居于这青城山中，不再过问世事，不再参与任何纷争，只……沉浸在对机关之术最纯粹的追求之中，试图以这种……近乎自闭的方式，来逃避这个……早已让他们彻底失望的世界。

他所创造的这些机关鸟兽，便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国民”。在这个由他亲手打造的，没有纷争，没有贪婪，只有纯粹的秩序与和谐的“理想国”中，他……便是唯一的“神”。

“所以，年轻人，”公输班看着季风，眼中充满了怜悯，“收起你那套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这个世界，早已……无药可救了。你们……还是速速离去，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了此残生吧。不要……再试图去改变什么了。因为……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季风静静地听着公输班那番充满了绝望与……虚无主义的言论，心中虽然也感到一阵阵的压抑与悲哀，但他……并没有被说服。

他想起了巨子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墨离长老和洛神大祭司的悲壮牺牲，想起了孔鲋老先生那份对华夏文脉的执着坚守，更想起了……素心，那个无论在多么黑暗和绝望的境地，都始终相信光明，相信希望的女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向公输班那双充满了沧桑与疲惫的眼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前辈，您说的……或许都对。这个世界，确实……充满了太多的丑陋与不堪。人性的贪婪，权力的暴虐，也确实……一次又一次地，将美好的理想，碾得粉碎。”

“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屈的意志与……一种在绝望中涅盘重生的力量，“但是，这……并非我们放弃的理由！正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黑暗，我们才……更要去追寻光明！正因为天下苍生充满了苦难，我们墨家弟子，才……更要践行‘兼爱非攻’的理想，去‘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技术，本身确实没有善恶之分。但……使用技术的人，却有！墨家的机关术，其根本，并非在于‘术’的精巧，而在于……‘道’的指引！这个‘道’，便是‘兼爱’！便是……对所有生命的尊重与……守护！”

“前辈您，虽然隐居于此，创造出了一个……看似完美和谐的机关之城。但……这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罢了！当秦国的铁蹄踏遍天下，当始皇帝的暴政笼罩四海，当天下所有的思想都被禁锢，所有的不同声音都被抹杀之时，您这座……所谓的‘世外桃源’，又能……独善其身多久呢？！”

“真正的‘道’，并非是逃避，而是……面对！真正的‘兼爱’，也并非是独善其身，而是……兼济天下！”

他的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公输班那颗早已心如死灰的内心深处！让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闪烁起了一丝……剧烈的震动！

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素心，也上前一步，对着公输班盈盈一拜，柔声道：

“公输前辈，晚辈素心，虽非墨家弟子，但也……斗胆说几句浅见。”

“道家始祖老子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言并非冷酷，而是……阐述了天地大道，视万物为平等的自然规律。前辈您所创造的这些机关鸟兽，能与这山谷的草木流水，和谐共生，其本身……便已暗合了‘道法自然’的至理。这……是‘术’的极致，也是……‘道’的体现。”

“然而，”她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悯，“道亦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终究是这天地万物之中，最重要的一环。若失去了对‘人’的关怀，失去了那份‘兼爱’之心，那再精巧的‘术’，再完美的‘器’，也终究……只是无根的浮萍，无魂的躯壳罢了。”

“前辈您，以无上智慧，创造出了这个和谐的机关世界。但……您为何不愿，将这份智慧，这份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去用于……创造一个，让真正的‘人’，也能和谐共生的，美好的人间世界呢？这……或许才是您先祖，以及……那位与您先祖一同合作的墨家大师，真正想要看到的吧？”

素心的话语，如同春雨般，润物无声，却……一点一滴地，渗透到了公输班那颗早已被孤寂和失望所冰封的心灵的最深处。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虽然年轻，但一个充满了不屈的斗志与坚定的信念，一个则充满了超凡的智慧与博大的慈悲的年轻人，他那双浑浊的眼眸之中，渐渐地……闪烁起了一丝……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也……带着一丝对过往的忏悔：

“你们……说得对。是老夫……错了。是老夫……逃避了太久，也……糊涂了太久。”

他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对着季风和素心，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二位，请随我来。”他拄着那根奇特的机关手杖，转身向着那座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青铜大殿深处，缓缓走去，“或许……是时候，让那些……尘封了数百年的秘密，重见天日了。也或许……是时候，让老夫……为先祖们当年犯下的错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弥补了。”

……

青铜大殿的最深处，是一间……巨大无比的，充满了各种奇特机关和古老典籍的……秘密库房。

这里，便是公输家族数代人，耗尽心血，所守护的……墨家秘库！

库房的中央，一座用巨大的、不知名的白色寒玉雕琢而成的平台之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枚……通体漆黑，却又散发着柔和的、如同大地般厚重气息的……奇特方形玉石！

那玉石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息壤之核”颇为相似的古老符文，一股……足以镇压一切狂暴能量，稳定一切失序法则的，中正平和的强大力量，从其中，缓缓散发出来。

“这……便是……‘镇魂石’。”公输班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感慨。

而在“镇魂石”的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卷……用早已腐朽的兽皮包裹的，残破不堪的竹简。

公输班将那卷竹简，小心翼翼地递到季风手中，声音沙哑地说道：

“这是……那位墨家大师，当年留下的……最后的遗书。其中……记载了关于‘地核机关’失控，‘钢铁之城’毁灭的真相，以及……一个，关于‘归墟’的，更加……惊人的秘密。”

季风颤抖着手，接过那卷承载着数百年恩怨情仇与血泪历史的竹简，他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当他展开这卷竹简之时，所有……所有的谜团，都将……最终揭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