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57章 奇技争夺：黄雀在后（上）

“咚——！”

那一声钟鸣，并非响彻云霄的洪钟大吕，也非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它沉闷，悠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沉的叹息，又如同远古魔神在苏醒时的第一声心跳，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一切物理防御，直抵灵魂深处的，诡异而恐怖的力量。

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钟声，在响起的刹那，整个巨大无比的地下工坊，都为之……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一场无声的、却又比任何刀剑都要残酷和血腥的屠杀，骤然降临！

那是一种……人耳无法听见，却又无孔不入，仿佛能直接穿透血肉、骨骼，狠狠撞击在神魂之上的奇异声波！它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那口漆黑如墨、刻满了狰狞魔神浮雕的“梵音丧魂钟”为中心，一圈圈地，向着整个地下工坊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扩散！

那些先前还因赵阴的背叛而义愤填膺、准备与秦人拼死一搏的墨巫工匠们，在接触到这无形声波的刹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们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与困惑，随即……便被一种极度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恐惧所彻底取代！

“啊——！不！不要过来！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滚开！滚开啊！”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平日里能轻易举起千斤锻锤的墨巫壮汉，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工具，双手疯狂地抱住自己的头颅，发出一声凄厉无比、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眼耳口鼻之中，竟同时渗出了暗红色的、带着腥臭味的血液！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幻象，在地上疯狂地打滚，用他那坚硬如铁的头颅，狠狠地撞击着冰冷而粗糙的青石地面，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头破血流，脑浆迸裂，气息断绝。

而他身旁的另一名年轻工匠，则突然发出一阵阵癫狂的大笑，他抓起地上被地火烧得通红的铁块，便向着自己身边的同伴，那个刚刚还在与他谈笑风生的兄弟，胡乱地挥舞砍杀，口中喃喃地念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疯言疯语，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一种彻底的疯狂！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般，在人群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蔓延！

癫狂、自残、相互攻击……那些平日里虽然性情彪悍，但内心却依旧保持着对自然和生命敬畏的墨巫族人，此刻都如同堕入了最可怕的、永无止境的梦魇之中。他们的心神，被那无形的声波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被那邪异的力量无情地碾碎！他们变成了只知杀戮与毁灭的行尸走肉，将手中的兵刃和工具，挥向了自己最亲近的同胞！

而那些早已被赵阴收买、耳朵里塞着特制的、用某种奇异兽皮和软木制成的隔音耳塞的墨巫叛徒，以及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同样有着特殊防护的“墨影卫”，则如同冷酷无情的死神般，在这片瞬间化为人间炼狱的地下工坊之中，开始了一场……高效而残忍的“清洗”！

他们手中的兵刃，如同收割麦子般，毫不留情地收割着那些早已失去反抗之力、在癫狂与自相残杀中倒下的同族的生命。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奔腾不息的地下暗河，将其变成了真正的“血河”；凄厉的惨叫，与那沉闷而悠长的钟鸣交织在一起，谱写成一曲……充满了绝望与毁灭的死亡交响曲。

“赵阴！你这个背信弃义、言而无信的无耻小人！我洛神……在此以南越祖灵之名起誓！与你……与你背后的暴秦，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刻骨仇恨的娇叱，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般，在混乱不堪的工坊之中轰然炸响！只见墨巫大祭司洛神，那张隐藏在华丽凤凰面具之后的绝美脸庞，此刻已是铁青一片，不见丝毫血色！她那双如同深潭般的、充满了智慧与神秘的眼眸之中，燃烧着熊熊的、足以焚尽一切的复仇火焰！

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奇异的、仿佛能与这方天地、与山川河流都产生共鸣的、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能量波动，竟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道……由无数扭曲的、闪烁着如同萤火般绿色荧光的古老巫术符文所构成的，无形的精神屏障！那足以令寻常人心神崩溃、魂飞魄散的“梵音丧魂钟”的声波，在接触到这道充满了自然与生命气息的屏障之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被一一化解、消弭于无形！

“所有忠于祖灵的弟子听令！结‘万蛊噬魂阵’！用我们南越的秘术，让这些……背叛祖先，出卖同胞的无耻叛徒，尝尝……万蛊噬心，神魂俱灭的滋味！”洛神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

随着她一声令下，她身边那些同样在用秘法苦苦支撑的、忠心耿耿的墨巫弟子们，立刻强忍着神魂被撕裂的剧痛，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方位站定！他们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拗口的南越咒语，双手结出诡异莫测的印诀！

“嗡——！”

只见他们身上那些用不知名植物汁液刺下的五彩斑斓的图腾，竟如同活过来一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充满了剧毒与怨念的黑色雾气！那雾气之中，仿佛有亿万只无形的、由怨念和剧毒凝聚而成的毒虫在无声地嘶鸣、在疯狂地啃噬，向着那些正在大肆屠杀的“墨影卫”和墨巫叛徒们，席卷而去！

“哼！雕虫小计！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赵阴见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用不知名的白色玉石雕刻而成的、形如虎符的令牌，猛地捏碎！

一道无形的、充满了法家“铁血”、“秩序”气息的波动，从令牌之中散发出来！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的“墨影卫”，竟如同得到了统一的号令一般，迅速地后退，以一种……暗合墨家“连环御”阵法的方位，组成了一个……攻防一体的严密战阵！他们手中的机关兵刃，同时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嗡鸣声，竟在他们的身前，形成了一道……由高速旋转的气流、细密的金属碎片和……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法家真气所构成的，无形的能量护盾！

那充满了剧毒与怨念的“万蛊噬魂阵”的黑色雾气，在接触到这道充满了“秩序”与“杀伐”气息的能量护盾之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被一一绞碎、净化，发出一阵阵“嗤嗤”的声响，却……未能伤及那些“墨影卫”分毫！

而那些早已被收买的墨巫叛徒，则趁此机会，从背后向着正在全力施法的洛神和她的弟子们，发动了致命的、无耻的突袭！

一场更为惨烈和血腥的内部厮杀，在这座与世隔绝了数百年的、本该是墨家避世桃源的地下工坊之中，骤然爆发！

……

“季公子！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在工坊的一处被巨大的、如同蘑菇般的发光晶石所遮蔽的角落，石头手持着那根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断裂的焦黑木棍，将素心紧紧护在身后，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他虽然也受到了那“梵音丧魂钟”的邪异声波的影响，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恶心欲呕，但凭借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憨厚蛮劲和坚韧无比的意志，倒也还能勉强支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季风的状况，比他要好上一些。

他怀中那块温热如火的“炎狱之心”，在感受到那股邪异的声波侵袭的瞬间，便已自发地散发出一股温热的、充满了至阳至刚气息的磅礴能量，如同一个无形的、由火焰构成的护罩般，将他和素心紧紧包裹在内，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直指灵魂的声波攻击。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在被那沉闷而悠长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钟鸣声，不断地……撕扯，动摇。他知道，“炎狱之心”虽然能护住他的肉身，使其不受物理伤害，却……难以完全隔绝这种……专门针对神魂的，更为诡异和歹毒的攻击！

他看着眼前这幅如同人间炼狱般的惨烈景象，看着那些曾经还算和善、虽然排外但内心却依旧保留着几分质朴的墨巫工匠们，在癫狂之中相互残杀，血流成河；看着那位虽然高傲，但对自己族人却充满了守护之心的洛神大祭司，以及她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子们，在秦国“墨影卫”和同族叛徒的内外夹击之下，节节败退，伤亡惨重，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深知，他们绝对不能再像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如果继续保持这种消极的态度，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那令人恐惧的结局——死亡！

尤其是当洛神以及她所领导的最后一批抵抗力量被彻底击溃、消灭之后，赵阴和他那臭名昭着的“墨影卫”，毫无疑问地，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必定就是他们！

“我们……必须阻止那口钟！”季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知道，那口“梵音丧魂钟”，才是这一切混乱与杀戮的根源！只要能让它停止，只要能打破这无形的声波牢笼，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师兄，那口钟……被那些最厉害的、如同鬼魅般的‘墨影卫’死死守着，我们……我们根本靠不近啊！”石头急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

“硬闯，自然是不行的。”季风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那因声波攻击而变得有些混乱和烦躁的思绪，彻底冷静下来。他那双锐利的眼眸，如同鹰隼般，飞快地扫视着整个巨大而复杂的地下工坊的结构，以及……那口悬挂在穹顶之下，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巨大古钟的悬挂方式。

他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墨经拾遗》残卷、巨子师父那卷机关图录，以及那位隐居前辈所托付的机关秘要之上，所有关于声学、共振、结构力学、以及……大型悬挂式机关的设计原理与……致命弱点的记载！

“有了！”片刻之后，季风的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

他发现，那口“梵音丧魂钟”，虽然巨大无比，坚不可摧，其钟身更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可以吸收和传导能量的奇异天外陨铁打造而成，几乎无法被外力所摧毁。但其……悬挂在工坊穹顶之上的那个，由数个巨大的、相互嵌套的青铜齿轮和复杂的杠杆结构所组成的核心枢纽，却似乎……为了方便日后的维修和调整，而特意留下的一个，极其微小，也极其……隐蔽的结构性弱点！

那个弱点，乃是当年墨家先辈在设计此钟之时，所遵循的“阴阳相济，生克制化”的原理，特意留下的一个“活扣”。只是，这个“活扣”的开启之法，异常复杂和苛刻，需要用特定的频率和力道，在同一时间，精准地攻击其上的三个不同的、分别对应着“天枢”、“天璇”、“天玑”三星方位的机括，才能……使其内部的能量循环瞬间失衡，从而……暂时松动，甚至……崩解！

而要做到这一点，单凭他一人之力，绝无可能！他需要……帮助！

“洛神大祭司！”季风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空中炸响，震耳欲聋。他的双眼紧盯着正在与数名“墨影卫”和叛徒激烈厮杀的洛神，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此时的洛神，早已香汗淋漓，她的发丝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脸颊上。她的呼吸急促，每一次挥剑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她仍然咬牙坚持着，不肯让敌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然而，敌人的数量众多，而且个个实力强大，洛神逐渐陷入了险境。她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但她依然毫不退缩，奋力抵抗着敌人的攻击。

季风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他知道，如果再不出手相助，洛神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