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129章 焚书的灰烬：思想的生命力

那块温润的“清心玉”，被季风用一根结实的麻绳，贴身挂在了胸口。

一股清凉而……安宁的气息，瞬间，以他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涟漪般，缓缓地扩散开来！

那……足以笼罩方圆百里的祥和的“道”韵，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无形的精神壁垒，将所有来自北方，那……充满了暴虐与……怨念的精神瘟疫，都……彻底地隔绝在了船队之外！

那些早已被狂躁与……不安，所……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楚军士卒们，终于得以睡上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就连周围那……早已被“归墟”之力，所……污染得呈现出一片死寂灰黑的江岸，也……在这纯净的生命气息的滋养之下，竟……奇迹般地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绿意。

船队再一次恢复了航行。

所有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安宁。

仿佛只要在那位早已成为了他们主心骨的，年轻的巨子的身边，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一片可以暂时栖身的净土。

……

然而，这种短暂的安宁，在船队抵达昔日的楚国重镇——江陵城外的时候，被……彻底打破。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座因为战争，而……化为废墟的城市。

而……是一座正在被“思想”，所……“处决”的城市！

城中最是繁华的几处巨大的广场之上，燃起了数十堆冲天的篝火！

那燃烧的并非是普通的木柴。

而是……一卷卷承载了华夏数千年文明与……智慧的竹简，与……丝帛！

无数身穿秦国官吏服饰的文官，与……全副武装的秦兵，正……面无表情地监督着，一群群早已被吓破了胆的，当地的儒生，与……百姓，将一车车从城中各处搜刮而来的书籍，典册，源源不断地投入，那……熊熊的烈火之中！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竹木，与……纸张被烧焦了的，刺鼻的呛人的味道。

那味道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绝望的气息。

那……是一个文明在哀嚎。

焚书！

那场早已在咸阳，便……初现端倪的思想的浩劫，如今，竟……早已如同一场真正的瘟疫般，蔓延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法家，那……“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冰冷的铁腕，正在用最野蛮，也最……彻底的方式，试图抹去除了秦国法典，与……耕战之术以外的所有的“杂音”！

他们要将天下人的思想，都……统一成一个样子。

一个最便于统治，与……奴役的样子！

……

“住手！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

突然，一声苍老，而……悲愤的怒吼，猛地从一个火堆旁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儒袍，须发皆白，看起来至少已有古稀之年的老者，死死地抱着一卷，早已被烟火，熏得漆黑的竹简，用自己那……早已干枯的身体，拼死抵抗着几个试图抢夺的秦兵！

“你们，可以烧了老夫的这把骨头！”

“但……绝不能烧了这本《春秋》！”

“这里面记载的，是我们的根！是我们之所以为‘人’，而非‘牲畜’的道理啊！”

“道理？”

一个看起来像是主事官员的中年文吏，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法家门徒，所……特有的毫无感情的……冷酷。

“老匹夫。”

“陛下的‘法’，便是这天下唯一的‘道理’！”

“所有违背，‘法’的所谓的‘道理’，都……是蛊惑人心的妖言！”

“都……该被彻底焚毁！”

他猛地一挥手！

“拿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秦兵，立刻便……一拥而上！

他们粗暴地推开了，那……早已力竭的老儒生，抢过了他那……视若性命的竹简，狠狠地扔进了那……熊熊的烈火之中！

“不——！！！！”

老儒生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竟……不顾一切地试图，冲入火堆之中，去……抢救那早已被火焰所……吞噬的，文明的灰烬！

……

“畜生！”

船队之上，小五那……早已被怒火所……点燃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他看不懂那本《春秋》。

但他却……能看懂，那个老者眼中，那种为了守护自己信仰，而……不惜牺牲一切的决绝！

那……是与他在云梦大堤之上，为了守护同门，而……举起铁锤之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然而，就在他即将忍不住，冲上岸去的瞬间！

一只平静而……有力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是……季风。

“师兄？”小五，不解地回过头。

季风没有看他。

他那一黑一绿的奇异的双瞳，只是平静地凝视着，那……早已被火焰，与……绝望所……吞噬的城市。

他的声音无比的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小五那……早已暴怒的心，瞬间，安静下来的奇异的力量。

“火，可以烧毁竹简。”

“却……烧不毁‘思想’。”

季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那翠绿色的右眼之中，猛地爆发出了一团无形的，却……又无比璀璨的，精神上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一颗最温柔的种子，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

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个正……在烈火之前，恸哭的老儒生的脑海之中。

也融入了在场每一个被迫烧毁自己文明的百姓的心中！

那一瞬间！

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那……是早已被烧毁的《春秋》之中，所……记载的一幕幕历史的片段！

是……礼乐崩坏的悲哀。

是……诸侯争霸的残酷。

更是那些先贤们，为了在这乱世之中，寻找一条可以让天下重归太平的“道”，而……发出的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呐喊！

那不是单纯的，记忆的灌输。

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点燃”！

季风，用他那……早已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的“道”，将那……早已被焚毁的，思想的‘火种’，再一次深深地植入了，每一个早已麻木的灵魂的最深处！

……

那个正在恸哭的老儒生，猛地一愣！

他呆呆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四周！

他看到了那些，原本眼神麻木的百姓的，眼中竟……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那……是思想的光芒！

那……是文明不灭的火焰！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越过了，那……层层的人群，与那……冰冷的江水，与那……正静静地站立在，船头之上的季风的目光，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他看不清季风的样貌。

但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足以让枯木逢春，让思想永生的，浩瀚的‘道’韵！

老儒生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那并非是恐惧。

而是……一种看到了“神迹”之后，发自灵魂深处的，极致的激动！

他没有再去哭喊。

也没有再去做任何无谓的反抗。

他只是缓缓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早已被弄得凌乱不堪的衣冠。

随即，对着季风的方向，用一种无比虔诚，而又庄重的姿态，行了一个最古老的儒家大礼！

那……是弟子拜见先师的……礼节！

……

船队缓缓地驶离了，这座正在燃烧的城市。

身后的哭喊，与……烈火，渐渐地远去。

但，五与阿蛮的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种比任何机关，都……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那是思想的力量。

“师兄……”小五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敬畏，“你……究竟做了什么？”

季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一黑一绿的双瞳之中，带着一丝洞穿了一切的……了然。

“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只是告诉了他们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只要，还……有人记得。”

“那……便不叫‘死亡’。”

“无论是人。”

“还是……思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