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墨者 第128章 道隐山林：素心的故友

送走了那几个早已将希望的火种重新，在心中点燃的百越勇士。

船队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那……高高悬挂的“楚”字大旗，与一面由小五亲手绘制的简朴，却……无比醒目的墨家“非攻”旗并肩而立，迎着那……凛冽的北风，猎猎作响！

目标，彭城！

那个早已被各路反秦义军，默认为天下会盟之地的昔日的楚国故都！

龙且早已通过最快的渠道，将他，与这位神秘的墨家巨子，所……达成的“破秦盟约”，以及那……关于骊山惊天异变的骇人情报，悉数传回了，项梁的大营。

他知道。

这几片薄薄的竹简，一旦送达，必……将在那早已风起云涌的天下棋局之上，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而季风则……将更多的时间，用来与那些幸存的墨家弟子待在一起。

他没有去宣讲，任何高深莫测的大道理。

他只是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将那些早已失传了的墨家核心的机关术，与……格斗技巧，重新传授给了这些早已与自己的信仰，割裂了太久的年轻的火种。

他的左眼是墨家的极致的理性。可以在瞬间，看穿任何机关，最核心的构造。

他的右眼是道家的，无尽的感性。可以在战斗之中，预判出对手那……怕是最细微的破绽。

这两种本应水火不容的力量，在他的身上，却……形成了一种无比诡异，却……又无比强大的和谐。

他成为了一个活着的“道”。

一个足以让所有追随者，都……发自内心为之信服的新的“巨子”。

……

然而，当船队行至长江中游，一处名为“巫山”的险峻水域之时。

一股比之前，在百越之地所……遭遇的，更加浓郁，也更加阴冷的，精神上的压迫感，便……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这一次，就连那些早已服用过兽骨粉末的楚军士卒，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轻微的不良反应！

他们的情绪变得，异常的暴躁与……易怒。

甚至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

而周围的环境，更是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诡异的变化！

江边的草木，竟……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枯萎的灰黑色！

水中的鱼虾，也……早已绝迹。

甚至，连那江水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的气息！

“这里的‘地脉’，正在‘死去’。”

季风站在船头，他那翠绿色的右眼之中，闪烁着一种无比凝重的光芒。

“那个‘归墟’，正在以骊山为中心，如同一个巨大的人类心脏般，将整个天下的‘生气’，都……源源不断地吸走！”

“长此以往，不出半年。”

“整个，中原都……将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死地！”

龙且听得，脸色煞白！

“那……巨子！我们……可有应对之法？！”

季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那，早已，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道家之“心”，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那……早已，被，死亡气息，所……笼罩的，巫山山脉的，深处，无限地，延伸了，出去。

他在寻找。

寻找在这片，早已被污染的“死地”之中，那……可能残存的，最后一缕“生机”。

许久。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翠绿色的右眼，精准地锁定在了巫山，那……十二座如同神魔般险峻的主峰之中，一座看起来最是普通，也最……不起眼的山峰之上！

“在那里。”

他的声音，无比笃定。

“那里有‘她’的气息。”

“有一个可以‘净化’这一切的‘故人’。”

……

季风再一次，选择了独行。

他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在那几乎没有任何道路的，险峻的山崖峭壁之间，飞快地穿行。

越是靠近，那座山峰。

周围的景象，便……愈发的诡异。

那些早已枯死的树木，竟……如同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扭曲的鬼影，张牙舞爪。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足以让人心生出无限幻觉的，甜腻的香气。

然而，这一切对于早已身与道合的季风而言，却……构不成任何威胁。

他的心如同一面，古井无波的镜子。

可以映照出万物的丑陋。

却……不会被任何尘埃所……染指。

终于在穿过一道，由天然的藤蔓所……构成的，如同绿色瀑布般的，隐秘的屏障之后。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小小的山谷。

谷中鸟语花香，溪水潺潺。

与外面那……早已如同鬼蜮般的世界，形成了一个无比鲜明的对比！

而在那山谷的最中央，一间由青竹所……搭建的，雅致的竹庐之前。

一个身穿最朴素的月白色道袍，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气质却……如同那空谷幽兰般清冷而……出尘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一张石凳之上，专注地煮着一壶茶。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仿佛，她煮的不是茶。

而是……这整个天地的阴阳与……变化。

她似乎早已察觉到了季风的到来。

却……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仿佛，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与那山谷之中，飞舞的蝴蝶，流淌的溪水，并……没有任何区别。

……

季风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同样平静的目光，看着对方。

他能感受到。

对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素心同根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道”的气息。

素心的“道”，是入世的。是温暖的守护。

而眼前这个女子的“道”，则是出世的。是绝对的宁静。

许久。

那女子才……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她的目光，在接触到季风，那一黑一绿的奇异的双瞳的瞬间！

她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悲伤，与……了然的，无比复杂的情绪！

“……师妹。”

两个如同山间清泉般清冷，而……悦耳的字眼，缓缓地从她的口中吐出。

“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道’。”

她看的不是季风。

而是……那个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季风生命之中的素心！

“你是？”季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疑惑。

“清玄。”

女子缓缓地站起了身。她对着季风，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

“我与你体内的那位‘故人’，师出同门。”

“我是她的师姐。”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浓浓的哀伤。

“当年，师父曾……为我们二人卜过一卦。”

“说我道心澄澈，却……少了一分‘人性’。此生注定，只能做一个山野的隐士。”

“而师妹她……”

清玄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无比温柔的追忆。

“她生来便……是一个‘情’种。”

“她的‘道’，不在这山林之间。”

“而在那滚滚的红尘之中。”

“师父说，她命中注定有一场足以让她身与道合的‘情劫’。”

“我，一直不信。”

“直到……今日。”

清玄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季风的身上。

“看来，你便是她的‘劫’。”

“也……是她的‘道’。”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入了竹庐之中。

片刻之后，她捧着一个早已不知，存放了多少岁月，由最上等的昆仑暖玉，所……雕琢而成的古朴的玉盒，走了出来。

“这是当年师妹下山之时，师父所……赠予她的护身之物。”

“名为‘清心玉’。”

“它虽不能起死回生。却……可以镇压一切心魔，与……外邪。”

“可以守护佩戴者，方圆百里之内，地脉的‘生气’，不被任何邪祟所……侵扰。”

她将玉盒，递到了季风的面前。

“如今，物归原主。”

“也……算是了却了我与她之间，那……最后的一段尘缘。”

季风默默地，接过了玉盒。

他能感受到，从那温润的玉石之中，所……散发出的，那……一股足以让他整个灵魂，都……为之安宁的，清凉的气息。

“替我……谢谢她。”

清玄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

“告诉她，师姐会守着，这最后一片‘净土’。”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说完，她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季风一眼。

仿佛，已经送走了一位远行的故人。

季风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即，转身离去。

他的，脚步比来的时候，更加的沉稳，也更加的坚定。

他的手中多了一块，可以守护一方生灵的‘清心玉’。

而他的心中，则……多了一个关于那个早已融入了他生命的女子，更加清晰的轮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