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素心：帝王枕上月 第39章 烬余之香

死寂。

冰冷的雨水砸在晶锢上，砸在颈侧漆黑的烙印上，砸在死灰的瞳孔上，砸在墨黑的潭面。声音单调、沉重，如同为逝者敲响的丧钟。每一次砸落，都像一柄冰锤，狠狠凿在我早已冻结的心核之上。

冷香…消失了。

那缕黑暗中唯一指引方向的星辰，那缕支撑我残躯对抗诅咒风暴的微光，熄灭了。

连同熄灭的，还有那微弱搏动的挣扎，那撞击冰层的希望。

视野被冰冷的雨水和更冰冷的绝望模糊。诸葛青城躺在那里，颈侧那扭曲漆黑的符印如同一个狰狞的墓志铭，宣告着一切的终结。那双死灰的、毫无焦距的瞳孔，映不出铅灰色的天空，映不出我扭曲的倒影，只映着无边无际的虚无。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弱水潭的寒气彻底同化，成为这片死地的一部分。

结束了。

守护的意义，最终化为这冰冷的雨，渗入骨髓，带来永恒的冰寒与虚无。右臂晶锢上那道新撕裂的、深可见“骨”的暗褐色裂痕，正缓慢渗出粘稠如石油、散发着刺骨寒气的暗金液体。每一滴落下，都在碎石上凝结成一颗颗小小的、不祥的冰珠。那是玄渊镇力失控的残渣，是窃命符咒贪婪的余毒，更是那冰冷浩瀚意志碾碎希望后留下的…残骸。

代价。无法承受的代价。

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沉重的剧痛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身体的力量早已耗尽，连维持抵着他胸膛的姿势都成了奢望。额头无力地滑落，重重磕在冰冷的碎石上，带来一阵短暂的、麻木的钝痛。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却成了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丝清晰的感知。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涌来，带着弱水潭底沉淀了万载的阴寒与死寂。

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沉入永恒的冰封之际——

一丝…异样？

不是搏动！不是冷香！

是…**灼烫**！

极其极其微弱，如同深埋于万载冰层之下的、一粒将熄未熄的火星！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我意识的最深处**！更准确地说，是来自…刚才额头与他冰冷胸膛死死相抵的…**那个接触点**！

这灼烫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在触及的刹那，如同滚烫的烙印，瞬间灼穿了那包裹意识的厚重冰寒！

不是幻觉！

是…**残留**？！

是他体内那被冰冷意志强行镇压、被“玄渊之缚”彻底封入冰核最深处的…那最后一点挣扎的…**余烬**？！它并未熄灭！它被那冰冷意志连同符印的反扑力量，一起…**强行打入了我的意识**？！

这念头如同惊雷，劈开了意识的重重迷雾！

“呃…”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我猛地睁开被雨水和血污黏住的双眼！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向自己刚刚磕在碎石上的额头——那里，皮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发烫**？！

意念如同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沉入那一点灼烫的所在！

轰！

意识仿佛瞬间被拉入了一个绝对寂静、绝对黑暗、却又充斥着极致冰寒的…**核心**！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的寒冷和沉重得足以碾碎灵魂的压力。但就在这黑暗冰核的正中央，一点微弱到极致、却顽强燃烧着的…**暗金色火星**…在沉沉浮浮！

火星的光芒极其黯淡，边缘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围的黑暗彻底吞噬。但它散发出的，并非炽热，而是一种…**带着冰寒气息的灼烫感**！一种矛盾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甘的…**余烬**！

是它！就是它！

诸葛青城那被强行镇压的最后一点生命核心！那缕冷香的源头！它没有被毁灭，而是被那冰冷的意志连同诅咒的反扑力量，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如同烙印般…**打入了我的意识深处**！成了我灵魂上的一道…**残痕**！

这残痕，带着他全部的痛苦、挣扎、被冰封的绝望…以及…那缕冷香最本源的…**草木灵韵**！

此刻，这缕被强行剥离、如同无根浮萍的残痕，正依附在我意识的冰核之上，散发着微弱的、冰寒的灼烫，仿佛在无声地…**哀鸣**！

巨大的悲恸瞬间淹没了所有！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他的存在，他最后挣扎的火种，竟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成为了我意识的一部分！一个永恒的、痛苦的烙印！

“殿…下…” 嘶哑的声音带着血沫，破碎得不成样子。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无法抑制地涌出。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悲恸之中——

嗡！

右臂深处！那布满裂痕、不断渗出暗金冰液的血色晶锢…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

但这一次，震颤的源头…**变了**！

不再是来自晶锢深处那冰冷浩瀚的意志，也不是来自内部狂暴冲突的能量乱流！而是…来自那道新撕裂的、深可见“骨”的暗褐色巨大裂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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