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氲,丝丝缕缕缠绕在精雅的雅间内,却驱不散我心头弥漫的寒意。我强自镇定地端起那盏温润如玉的青瓷茶盏,试图用指尖的触感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然而,那该死的颤抖却像附骨之疽,从指尖蔓延至腕骨,怎么也控制不住。“叮”一声轻响,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烙下一点灼痛的红痕。
这痛,反倒像一盆冰水浇下,让我混沌的脑子激灵一下清醒了几分。
“殿下说笑了。”我强迫自己将茶盏稳稳放回紫檀小几上,声音出口,竟比预想中平稳许多,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疏离感,“臣女愚钝,实在不明白您话中深意。”
诸葛青城——这位传闻中风流不羁、只知游山玩水的七皇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广袖深处取出一物,轻轻推至我面前。
我的目光瞬间被钉住,呼吸也为之一窒。
那是一面小巧玲珑的青铜古镜,边缘蚀刻着繁复而古老的云雷饕餮纹,镜面并非光滑如新,而是布满了蛛网般奇异玄奥的裂痕纹路,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秘密。
这面镜子……与我穿越前,在博物馆恒温恒湿的玻璃展柜里,日夜研究的那面“阴阳镜”,几乎一模一样!那是我博士论文的核心研究对象,也是我莫名穿越的……媒介?
“三日前,”诸葛青城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像冰锥凿进我的耳膜,“钦天监夜观星象,紫微垣骤生异变,帝星之侧,突现客星,其芒刺目,摇摇欲坠。”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轻轻抚过镜面上那道最深的裂痕,“同日,供奉于国师静室中的这面‘阴阳镜’,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幽潭,直直望进我眼底:“国师言,此镜乃沟通阴阳两界之灵物。镜裂,则必有异世之魂,循隙而至,降临此间。”
我死死盯着镜面,那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苍白如纸的脸,以及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荒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这荒谬却像铁钳般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反驳——因为我自己,就是这“荒谬”最活生生的证据!一个来自千年后的幽魂,此刻正顶着“苏素素”的躯壳坐在这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殿下既知我乃‘异世魂魄’,按常理,不该立刻请来得道高人,设坛作法,收了我这‘妖物’以安人心么?为何……反要告知于我?”
诸葛青城闻言,竟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清越,冲散了雅间里凝滞的空气,也让他那张原本带着几分疏离贵气的俊美脸庞,瞬间生动得晃眼。“有趣!实在是有趣!”他笑罢,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清冽中带着沉稳的龙涎香气息悄然萦绕过来,“本王游历诸国,见过奇人异事无数,却还是头一遭,见到如苏姑娘这般……镇定自若的‘妖物’。”
他靠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所以,苏姑娘,本王……需要你的帮助。”
“我?”这次我是真的愣住了,脱口而出,“一个被贬罪臣之女,无权无势,甚至对这世间规则都懵懂无知,能帮尊贵的七皇子殿下什么?” 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是最底层的负累。
“正因为你身份‘特殊’。”诸葛青城收敛了笑意,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那情绪像寒潭深处的暗流,冰冷而沉重,“三年前,令尊苏明远,因卷入那场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大案,被褫夺官职,举家贬谪出京。此案牵连甚广,看似盖棺定论,实则……疑点重重,暗桩深埋。”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神经上,“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个不受任何过往恩怨、朝堂派系牵绊的人,去协助我,查明真相。”
“局外人”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味深长。我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不仅知道我是穿越者,他更看准了我这层身份带来的绝对“干净”——无根无基,无牵无挂,却又拥有远超这个时代闺阁女子的见识和应变能力。他想利用我!这个认知让我瞬间警铃大作,但诡异的是,心底深处那根一直紧绷的、关于“被发现异类身份”的恐惧之弦,竟也莫名地松了一分——至少,我对他有“价值”,而非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异物”。
“殿下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翻涌,声音尽量保持冷静谨慎,“正如我方才所言,我连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都尚在摸索,更遑论朝堂秘辛、陈年旧案?只怕有心无力,反误了殿下大事。”
“但你足够聪明。”诸葛青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直视灵魂,“方才在你那‘好妹妹’的院子里,你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不仅化解了她的刁难,更反将一军,让她吃了个哑巴亏。那份急智和洞察,绝非寻常深闺女子可比。”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我耳廓下方那道被苏婉儿“不小心”用金钗划出的细小伤口上,语气忽然变得轻柔,甚至带着一丝……怜惜?“而且……你明明很痛,不是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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