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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衔花 情义决(4)访筱·赴山

作者:弄笛吹箫人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7 03:19:09

碧鸳偷偷烧去兆凌留的信,阿凌却是不知道的!他今儿夜里亲手做了一碗燕窝粥与娘子对坐吃了,两个人故作轻松,他又自欺欺人地聊到十八瀑那边灵秀的风景,和那大集市上种种的热闹。而小鸳只是听着,对他说起太妃的虎斑鹦鹉今儿自己飞出了宫,太妃叫人寻了多时,大寿也不安心呢。阿凌听了一时想到了别处,又暗暗挂念道:“如今我俩在宫里,受太妃庇护,样样都是独一份儿的好,有朝一日,你一个人辞出去,样样不如这里富贵,身边也没人商量扶持,可怎么好?”他假作不经意,笑道:“太妃也是,不过一只鸟,没了便别想了,再想不值当。明儿我给她再送一只!对了…娘子!我今儿在集市看见布告,道明儿筱老板为他们班主超度,要在大戏园免票大唱三天。明儿正有那《伯虎拾画》,以前怀德和我说,他扮那戏是一绝!你一定同我去看,好不好?”

小鸳想了想,笑道:“好。我明儿扮个男装,同你一道去。”

“坏了…今儿还有个事儿没了呢!阿鸳…快别卸那晚妆!咱们先去趟明理轩!堂弟今儿第一天住宫里,咱俩做哥嫂的,失了礼数不好!快…阿鸳…你赶紧补个妆,那指甲让我一会儿回来替你选颜色……”阿凌搁了勺子,转身便要出门:“我现在去找庆子,让他给忠义带几句要紧的话,去找张骁将军再多给忠义加点人马!”

这不是个心血来潮的决定!事实上,只在方才阿凌同娘子吃宵夜的时候,他已大概猜到了佘遗玉一伙要做的事。他此刻自然不知道,通幽真人已真的通了幽冥,做了升龙园旁边富绅墓中的枯骨,但是原本善良单纯的阿凌,却只因阿鸳的一句话就动了防心。飞鸟离巢,九死一生。可奸贼脱了控制,却如猛虎下山呢!他急转了念头,叫庆子递话给何忠义加了八百人马,并要求领兵的张将军告诉忠义,任何要求打开缺口放人进防线的圣旨全是伪诏,叫所有将领不用遵从!反正,忠义设防的时候,锁龙山的百姓就都分批挪出去,在青崖州别的好去处安置妥了。这当口进防线的,九成是贼人!只要留心查着,一定能抓到!可是还有一件大事,阿凌却并不知道:兆冰虽已伏法,他的各处势力还占着各处要职,深及皇族呢!虽则上回打击了一些,此刻还远远不曾除尽!那些人现在,绝不承认自个儿和冰世子有联系,可是他们却仍是做着以前一样的勾当!他们或是对兆家子弟没了信心,或是压根只想谋私利。总之,何忠义领人潜行追踪杜韶飞,既使现在增了人马,却也并不顺利呢!

阿凌暂时自然想不到这么些,这日晚间,他给娘子染了指甲、又亲手画了眉毛,挽着小鸳去看堂弟!那兆满谦逊温和,极尽乖顺,但又行动守礼、举止合度,一举一动莫不和顺稳妥,阿凌想起当年惜花姐夫有一天到东院对他笑道:“凌弟!你学问眼见得高了,姐夫只怕要误了你!明儿我约了新科状元叶孤鹤来家。他是我义父大恩人之子,和我是莫逆之交。你明儿打扮齐整些,姐夫领你拜正经的师父!”这么着,四、五年前他才认识的孤鹤,做了他的徒弟!阿凌在明理轩看见兆满堂弟,心里却一幕幕闪出他自己和叶惜花的点滴往事,以前,惜花那么宠爱着他,他的魂、他所有珍惜的一切,源头处,却都是惜花给的呀!

如今对着堂弟,阿凌依着惜花旧日的样,几乎一字不变的对兆满道:“堂弟,你前两场考得好,可见学问是高的!你准备一下,两日后我领你见叶丞相,让你拜他为师!”

兆满闻言立马跪下,抚了阿凌的靴子道:“小臣多谢圣上,圣上的恩情,小臣万死难报呀!”

阿凌红了脸,好似极不习惯兆满这般说话!他道:“堂弟…用不着!咱们自家兄弟,说不着这样的话!你若缺什么,今儿一并告诉你堂嫂,堂哥没出息,但也可以撑你一把呢!”

“小臣……”兆满又磕了几个头道:“小臣谢皇上、娘娘隆恩……”

只这几句话,阿凌的心却一霎冷了下来,他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也从来藏不住自己的真意!小鸳瞧的真真的,这回见了兆满那谦卑谨慎的样儿,兆凌的神情也冷肃下来。他脸上露了痛苦之色,一手捂了心口强自挺了一会子,只觉得心里不舒,浑身又说不出的暗暗难受起来!眼前这个人,像极了自己最珍爱的亲人,但他虽然和自己沾着些血脉之亲,眼下又和自己咫尺之遥、鼻息互闻,可他那心却和我隔着万重山呢!

可此刻翠衣单衫、弱不胜衣的凌哥儿,一瞬还是谅解了堂弟。他和我不相熟,生分是自然的!我当年,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也不怎么敢亲近惜花哥嘛。倒是我不好,非拿堂弟去和姐夫比着,这世上…毕竟没有第二个叶惜花,没有第二个孟华寿啊。惜花哥…得胜将军留在雪戟城找你,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你可知凌儿如今是朝不保夕,只想活着真真的见你一面,而不只是在梦里啊……

那晚最终碧鸳扶着兆凌离开了明理轩,在他背后,兆满堂弟正由澜姐陪着,倚着朱门望向他那抹孱弱纤挺的背影。看着阿凌与小鸳相偎而行,渐渐消失在这飘满荷香的静谧夜色中,兆满堂弟那双绝美的深眸中却一霎现出刻骨的怨毒——兆凌!三伯的儿子!堂哥!害的我家破人亡、丧失挚爱、九死一生、兄弟离散、朝不保夕的三伯……唯一在世且成年的儿子!我和你的账,永世也算不完!我虽然只有26岁,但一生的苦难,却全因兆迁而起!我活着…辛苦撑着这身子只为了找兆迁的家人复仇!很不幸的,兆迁只剩三子一女,大女儿在桑日呢,由贼人帮我对付她;二儿子兆猗啊,老天开眼,他坠崖翻车死了,还尸骨无存!老三呢…哼,今年才七岁,又随了个野道,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一时半刻的,我哪儿有闲心找他呀!兆凌,好堂兄,我要对付的,只剩你了呀…我要快一点儿,要不,等你被天收了,我会无比遗憾的!

原来兆满当初对阿凌四人不曾吐露全部的真相,真相…只埋在兆满一个人的心中,直到好久以后才揭开,揭开之时,鲜血淋漓、梦断心伤……

但是,此刻身在初夏月色里的兆凌,他的心中多感忧思,却全然不是为了堂弟。他忽地疲惫的驻足在这花开极盛的剪香泾荷塘边,满目凄凉的望一望这一池开好的莲荷:“小鸳…我想…咱们把殿里那只从家里带来的鹦哥,明天送给太妃解闷吧,好不好?”

阿鸳挽住了阿凌右臂,右边眼梢的泪迹却清清楚楚映在了阿凌的眸中。小鸳倔强地抬手擦干了泪,故作无事地说道:“不好。别的我都肯献太妃,它是你昔时买给我的。它只要不飞走,我就养着它,谁也不给。”

“阿鸳…一只鸟而已。它陪不了你多久…你以后见它老死的样子…反而不快活。”阿凌望了一眼荷塘,又不辨喜怒地道:“你看,你几曾见龙都的荷花能开到七月里的?听话,咱给了太妃,也好少点牵挂……”

碧鸳尽力保着面上平静,冷着脸摇头道:“不给……不给!谁都不能夺我所爱。玉皇来了也不行!阿凌……”小鸳说着紧紧地拽了他的冷手,她那语气温柔化骨:“不要紧啊,七月里龙都虽没了荷花,可别处还有呢!等你卸了龙位,咱们便往寒洲去,听说那里的荷花开到九月呢!再说了没了莲花,也有别的花儿…我们……”

阿凌冷然抛了几点泪,然而劝着劝着,语气哽咽了不说,那心彻底的软了下来!他定了半天的神,才狠着心打断了小鸳的话道:“阿鸳…可再好看的花也没什么用处!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些!我是个天生不祥之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长久伴着我的!你这个人…一向都是极细心的,可你每回都是留神在我身上……娘子!今儿我们出来,穿绣鞋的时候,我见你连袜子都没有穿。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呀——”

“所以夫君…我有许多不懂的事情,灵峰山哪条山路有轿子,你写了,我也找不到!阿凌!我不要你写那些伤心的信,没用!我把这些全给烧了……”小鸳又笑了一笑,看向他泪痕狼藉的脸:“要是你以后出事儿了…你可什么都管不到了,可是夫君,我现在还受你管呢……那鹦鹉咱们不给…好不好……”

兆凌藏了惋惜之色,拨了拨小鸳额前的发丝,极尽温柔地喃喃道:“可是阿鸳…那鸟还是在外头好啊!你看…只有劈破了金笼子,那七彩凤凰才能飞得高呢!”

“可咱的鹦鹉,离了那架子活不了!它又胖了,又飞不高,偏偏嘴又馋,挑食着呢……”

不用说回转清思殿的阿凌这一宿又是歇不好。那毒伤旧病交缠,哪里有片时安稳,但好在他有阿鸳在旁解劝,心里一霎泛起的凄凉哀怨,须臾被暖意挟去了。“娘子…我这人尽了什么为夫之道?不过是赖着这点子情爱,实在害怕丢了罢了!我是真怕伤了你!唉!罢了!就待我再挺一时,撑一下,赌一回命吧……”

好容易熬到了次日里。朝上也有一件事情报来:原来兆凌还预备要再攻桑日,要回其姐千福公主兆清荷及师母等四十多位人质。可只因书君帝一朝疏忽,腾龙虽大,可它的武备落后桑日许多!阿凌便因此派了兵部仇侍郎走陆路赴中华求取兵器煅造之法。哪知今日仇大人回朝,带来消息,中华现任皇帝是一个老昏君。听说他表面节俭,实则把钱花在修陵上。放任官员穿补丁官服上朝,却由着别人抬高衣服补丁的价格来标榜身份,一块补丁要价到七八百两银子!这贼昏君不修武备,被外夷欺得好惨,还因外夷使奸,弄得他国内黑膏肆虐,眼见许多百姓被它害的孱弱不堪,先时这老皇也叫林大人去管管,可后来与夷人打仗输了,又转了心意,将责任甩到林大人身上,可怜一代忠良落了一场凄凉!仇大人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道:“皇上!改良兵器煅造之法是莫想了,那老昏君还想向我们借银子呢。幸亏为臣一阵推脱,他才勉强收了心思!”

兆凌坐在朝上,听得心寒。只得心中暗忖道:事到如今,外援是一点指望不上了!不若等阿光回来,会着忠义与诸将的人马,和桑日强拼一阵吧!

下朝回来,支会了孤鹤压定朝班,阿凌会了小鸳正要去大戏园,维田含了笑道:“求皇上,今日也带了小臣吧。怎么说小臣曾识得筱公子,见面好答话呀。”阿凌瞟了阿田一眼,梨涡一漾:“阿弟,我知道你也拘束久了,正好一道去逛逛吧。你去把正诘也叫上,我也是没法子!谁让佘老道把他给牵进去了呢!不过,阿田呐,今儿我是带你嫂子看戏去呢,你去告诉阿正,案子的事儿,叫他多看少问。”

维田答应一声去了,阿凌见小鸳改了男装,真是:隽雅娟丽仍有余,男儿冠带,藏不住玉骨身娇。雪肤花貌容易画,柔情雅致难描,愿作莲花扣,紧束卿腰。维田支会了正诘,四人一车走着,却是上回救过命的小庆子在前驾车,不多时就到了大戏园。四人坐了头排好位子,见筱敬堂戏装扮相,唱了两出大戏是《尚香祭江》和《伯虎拾画》,扮的一旦一生,无不尽美。待他演罢了,敬堂去了装扮,只穿白袍玉冠,黑带束腰,风姿飘逸,身段挺秀,说不尽那不染凡俗的气度,看得阿凌怔了一时,上前作揖道:“筱公子!上回潇王府别后,你可好么?”那筱敬堂也如法行了一礼,说道:“公子前番访我,这位辛公子道您姓叶;二次里公子昏迷,这位主母请我进庙献舞,只道您是隐王爷。我三番见你,眼见众人呼您为帝,您这番访我,现了真容,不知草民该怎样称呼好呢?”

“随筱公子高兴,只别减了兴致才好。我等客随主便就好。”

那筱敬堂淡淡一笑,往里领了领他,道:“诸位到我内堂拜茶,请!”

众人入内,果见是一派肃杀之意,一室檀香气,居室清净,黑绢白纱,处处已分明。敬堂道:“兆公子这番来得不巧,昨日我草台班主仙去,他不幸走得急,又殁于急症,当夜就发送了。也没有留三朝。他是自幼扶养于我的人,我虽是依他心意为他演戏超度,不必迎送吊客,可心里还真是不好受!兆公子莫怪……”

“筱公子!贵班主仙游,我见了布告,也有所耳闻。本不该在此时携内子及好友来访你。可你不知道,自上回何忠义的事出了,扳倒了椒王世子,抓了个贼人一伙的妖道。那道人在狱里胡攀乱咬,竟将公子你和我小杭王堂弟二人攀扯在内。他说的陈年旧事,小王不放在心里,但小王见公子生得,像极了我家姐夫叶惜花,却实在好奇这里头的缘故。所以今儿忍不住来访你呢。”阿凌若有所思抿了一口茶,极郑重补了一句道:“我姐夫原本叫孟华寿,后来遇了事,拜了叶飞云大人为义父,才改叫叶惜花的。”

筱敬堂闻言似给针扎了一下,陡然搁了茶杯说道:“孟华寿…他分明是个仙人,怎会是您的姐夫画圣叶惜花驸马爷呢?”

“诶!公子差矣,谁说仙人不会画画呢?再说,他是一个玄门中人,离仙人尚远呢!”

敬堂皱着眉想了一想,疑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我小时候,瞧他便是二十四五的样儿……”

“他一晃二十年,容貌不变,自是有道行的!”

哦…对了,自他救我那一年至今,岂不就是20年了么!我今年29岁,9岁那年,我在杭王府给小杭王当伴读。谁知一场大火,烧死阖府众人,要不是令姐夫搭救,我们二人也葬身火中了!可兆公子…你若是听戏来的,我可以奉陪。您这番若为了别的而来,恐怕要败兴而回!

但你若问当年那场火……这场火牵涉到我本人,我早年又考进了天枢阁,对这场火…草民略知一二!指使恶奴放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帝兆迁!佘遗玉的养女,死在这场火里,那是他最亲的亲人,你说他能不恨吗?佘道人和我家班主都是伏虎国人,早年佘道人当太医的时候救过我家班主性命。二人是莫逆之交,佘道人向我家班主抱怨他命苦,也是常理啊。至于别的事…我想,我班主一个优伶,该不会涉案的。

正诘听到这里,脸又冷板下来,正色道:“筱老板,您且说说,您天枢阁查到的杭王府大火的情况吧。”

“哼。”白衣绝秀的筱公子的脸色也冷下来了:“这事极不光彩。说出来得罪了兆公子,可能没什么,若得罪了皇帝,可能要斩我灭口呢!”

兆凌听了,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强忍着顾作安闲。拿过他的泥金扇子在指间转着,懒懒地推道:“不会…不会!小王这个皇上啊,说穿了,原是个暂代的。太妃只不过给小王个面子,让小王在人前好看些罢了。这里没皇帝!但事涉我爹,小王和内子只作个旁听的……筱公子,不必顾忌!早早说开了,结了案子,我们好一心听戏!”

筱敬堂眸光深隧,心意难测,他垂眸饮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

诸位到此之前,一定访过小杭王了。那各位,一定也知道阿满与我渊源匪浅!我本是一个孤儿,当年我家班主收我为义子,后来杜班主和杭王爷相交,就托杭王照管于我,我便在小杭王府给兆满做伴读。我二人形影不离,自小十分要好!西康爷在朝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自然不清楚!书君爷的时候,一开始先皇很喜欢老杭王!杭王生得貌若潘安,为人文雅,音律字画都绝好,投了先皇脾性。怎么后来弄成那样呢?我小时候自然也不明白!可是兆公子…后来我进了天枢阁,刺探了朝中的一些隐秘,我却真明白了……兆公子!杜班主说,我乃伏虎小国主的堂哥,是老国主的一个侄子。他每次说这话时,我都特别厌烦!但他当年把我托给杭王的时候,确实给我戴了一个紫蓝色珠子——他和我说那是寸心珠,伏虎国的传国之宝!在我的眼里,我从没在乎那个东西。出事那年我9岁,我记得很清楚,杭王兆逦,也压根没看重这个东西!可是,后来我看了龙都天牢的秘档才知道,就在我入府的那年,也就是杭王身死的前两年,先帝就派了几个人潜进了杭王府。这几个人中有个人写了个帖子,密告杭王爷家有这颗宝珠!先帝只是起了疑,也并没拿杭王怎么样。可到了书君十一年,事情有变!那年,先帝迷上出宫冶游,硬拉上朝里以刚正着称的杭王和椒王等人陪他去逛烟花院!不久,书君爷在院中迷上一个叫马倩的歌姬,并放出豪言,记进了《史志》,说想立马氏为妃!可不知为何,马氏反而寻死觅活坚决不答应!一日马氏趁杭王来院,竟去哭求杭王救她。不是这个杭王太呆就是先皇行事太暗,反正杭王可能不知马氏是先皇的女人,而院中老鸨呢?也不知先皇是皇上!总之杭王立马出银子帮马氏赎了身,马氏连夜出逃,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先皇于是暗地衔恨杭王不浅,只是引而不发罢了!后来,先皇又含着怨怒,到了杭王爷府上听曲。过程中问到了那寸心珠的事儿。杭王便道:“臣弟从没听说过此珠,不知皇兄所指何物?”这时先皇便命人当众带了我出来,那人自我脖项上取了此珠献上。杭王于是惶惶不安,过了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先皇却哈哈一笑,收了这珠子,后来过了几年,他一高兴,将此珠赐给了帮他制瓷的萧倾昱大师。可杭王一家的大祸才刚刚起头!先帝派的探子里,有个刚入府的贼子高秉,他原是从席丞相府里过来的,见先帝在听曲之时,对杭王面露猜忌之意,他就想要构陷杭王求取名利!他知道杭王和廉玉树国舅交好,他的旧主席鹰呢,正与廉国舅不对付!他便看准了,有一次杭王喝醉酒,记的《朝天子》乐谱有错,借题发挥说杭王和国舅串通要谋反!先皇大怒,因这三事均触了逆鳞,先帝叫杭王搬到了现址,并命席丞相请其喝茶。兆公子,下边的事,人人知道,不用再提了。杭王出事后,仅仅第二天,便是廉国舅的生日。书君爷去看了廉国舅。廉玉树国舅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真朋友,他在自个儿的妹夫面前,涕泪交流地念叨杭王爷的好,道他死的可怜!他这么一说,先皇就更怀疑高秉所奏是真!他流放了廉国舅,并命人挖了他府上的每寸地,什么谋反的证据也没有!高秉这恶贼就这么给“良心发现”的先皇丢到了天牢!很快,先帝要对付伏虎余部需要银子花销,他竟又想到去开杭王墓!他找了由头,将杭王废为了庶人,开了他的坟,却见宝物不见了!墓门口留下向七二字。先帝爷是书法大家,他到处找那盗墓之人“向七”,并根据书法情况,推断出此书法为幼女所写,且此女学过柔术杂耍,有极高的缩骨功!先皇由此怀疑向七是宫中廉娘娘的侍儿玄霜!先帝的手下又通过杭王府名录查到,杭王府上确有个叫向七娘的人,但七娘的年龄又不符合先帝推断的幼女特征。而那玄霜与佘遗玉的养女向七娘又确有联系!因为她俩分开前,在同一个班子里练过杂耍,且私交极好!玄霜又于当天晚上失踪了,宝物去向也成谜。先帝由此发现了廉氏与杭王可能有联系,更加怀疑杭王府的人!他于是假托伏虎国余部名义,从牢里放出了高秉,又派席丞相赐予高秉密旨,叫他对我们这杭王府斩草除根!

“兆公子……”筱敬堂眼睛红了,他愤然道:“对于你这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层层剥开人家那流着血泪的伤口,根本也不算什么,对吧?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杭王府出事之后…高秉到哪儿去了?!他——他罪有应得,给佘道长毒死了!”

高秉杀了人后,先皇怕担杀弟名声,满世界追杀于他!过后,先皇还吩咐人重修杭王府,厚葬了无罪的杭王妃等人,但还是开除了兆满的宗籍!高秉呢,这个丧家犬最后又想到了旧主席鹰丞相。于是他便由席丞相点拨,跑到了杜班主处。原因也很简单,席丞相和杜班主以前打过仗。杜韶飞在伏虎国当将军的时候,他两头下注,曾经给席丞相送过许多钱!杜韶飞指他跑到了佘道长处,为了表诚意,高秉把先皇诏书交给了佘道长,而佘道长也得知了杭王府火灾的直接凶手是高秉,当即就用至烈鸩毒结果了他,还将其挫骨扬灰呢!

“哈……”筱敬堂寒丝丝地笑了一阵,拍了几下手:“由此我便认定了,佘遗玉神医,佘道长!他是好人呐!你还想知道什么……皇上…草民一点也不怕…我问心无愧,什么都可以说……”

“筱公子……我知道父皇定有许多亏负你们的地方……我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兆凌脸上珠泪不断,一阵阵向下抛着,人也死死抵在茶桌边上,右手按在桌沿上,强撑身形不倒,他狠狠咳了一阵,用左手里那把泥金扇子接了冲口而出的鲜血,他认了似的用左手收好折扇,把扇柄倒撑在桌上,又脱了手,任那扇子倒下去。阿鸳见了,递了个绢帕子给他,他好好拭净了唇角血痕,又稳着声道:“但是,筱公子,往事就是再伤心,也已成往事啊。你现在忆起那些伤心事,只是为了帮你自己和其它人求一个公道,兆某以为,这也是你该尽之义啊。”

哼。皇帝,杜韶飞班主和我说,我叫孙潇雨,我一个命很好的亲弟弟,亡国之后小小年纪便和几个人一起,落到了你兆家人手里。他却一直没有依例净身!我听说,当年救他们几个的人,就是叶画圣的妻子,你的异母姐姐!她是好人,可姓兆的好人是真少有!听说我弟叫孙兰珹,他好像一直随着你啊……我那次亲眼看见,你对他挺好的呢!你还说你会一辈子疼他呢,兆公子,你这话算数吗?也许你说话算数…可你这个样……唉!可是,兆公子…如果非要我在兆氏皇族里,找一个人相信,那我只能选你——

现在杜韶飞死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关于他的一切,他从没告诉过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一个朝官。关于老杜,我除了知道他以前是张太师的门生,干了好多年大将军之外,我对他的事儿一无所知!我也不想知道!我一身功夫是他教的。他教武功会打人,我身上被他打得不成样。何忠义除掉乔舜安的那时候,我没察觉,也确实因为腰伤不愈!这些,你要是起疑不信,只求你杀我一人,休要累及这可怜的戏班里的旁人!

据我所知,这个班子,原来的班主叫谢艺志。因为谢艺志虽作为老杜的老部下却拒绝再给老杜卖命,所以老杜杀了他,还把他的表侄训成了自己人!谢的媳妇也跑了,老杜认为她不足虑,也就不管了!

至于小杭王……其实,不是我骗了他,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兆公子…你敢不敢信我?我再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你知道,当年,我俩被仙人孟公子所救之后,投靠了老杜。在我19岁生辰那天,16岁的阿满跑去了探日海。老杜猜到他要出海,吩咐我追了上去!六天后,我先他一步到了海边,并替他雇了船。我准备了佘道长弄的迷药酒,并趁他没来的时候就写了个信,我准备替他死!因为自打杭王府出事以后,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这个世上,我和他的感情是最深的!我知道老杜既然已经盯上他,就绝对不会放他在腾龙安生!我只有这样才能既救了他,又摆脱老杜给我的“使命”,还能全了我的义气!

我费心将字条藏在船舱的角落里,然后等着他的到来。他一来,我对他说起了过往的点滴,我们都很感动,最后,他被我迷倒了!我正欲蹈海殉义,谁知杜韶飞早就盯上了我,他跳上甲板,趁阿满没醒,他不干不净狠骂了我一顿,然后,愤然出手!他仅一下就打晕了我,而后就扛我在肩,带我离去了。我记得极清楚,在我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了我师姐:筱心澜!我这才知道,她也来了!至于老杜为什么最终没对他下手,这我也并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情以后,阿满不知何故对我淡了下来。我被杜班主安排进了天枢阁,阿满呢,此后,他离开了戏班,杭王府虽然荒芜,但是他没有宗籍,是不能住的!十年呢…这十年他名字挂在戏班,人却不知在哪里,我找遍能找的所有地方……为这不知给班主打骂过多少回…他骂我不以大业为重,后悔当初没有“料理了阿满”……直到今年,阿满和心澜来戏班见了我,说他也想搏一把,去参加皇上您组织的大挑!我担心朝廷发现他多年漂泊在外会疑心,所以我就送了一些旧物,护着他回了先皇重修的旧宅。

筱敬堂,也就是孙潇雨,说完了这一切之后,仿佛是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衣袱,他浅笑了一下,说道:“皇帝!您不愿意当皇上,可您就不是皇上了吗?草民只是一个小民,我自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方寸戏台之上。其实,这才是我的愿望呢!”

“好…筱公子…杭王府的旧事是你的隐痛。小王愿代父皇给您和堂弟还有佘道长等所有人了赔罪。虽然这也没有什么用处…可……”阿凌虚弱地咳了几下,抬起柔弱无方的晶亮眸子,望定了雪衣的孙潇雨。阿凌就像盛极已落的莲荷,有那片片轻盈的莲瓣载着露珠漂在水面上,他的态度真诚,脸上倏然下泪,声音也心虚似的低了下来,喃喃道:“公子不信也罢。我是真心的!听了先朝的那些事,我真心为你们难过呀……可是,人得往前看,我姐夫和我说过,什么都会好起来的!筱公子……只望你…望你们莫要恨我……人,只恨不能选自个儿的出身呐!”

“诶!”孙潇雨公子抱歉似的笑了笑,“罪过呀!兆公子来看戏,怎么没怎么看就哭了呢?各位,今儿你们要看什么戏?外头台上现在都是我师弟师妹的戏了,我今儿剩下的时间都有空!”

“好…不提那些!诶!”阿凌忽地瞧见孙公子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粉衣的美人执扇图,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不觉看呆一时,转面朝阿鸳瞧了一瞧,又看上阿田俊秀的侧脸,打趣道:“阿弟,你看,孙公子画的这个美人,可真是个绝色佳丽。以后我弟妹,最好也是这样的!”维田削了阿凌一眼道:“阿凌哥又拿我开心!我可是个定过亲的人!虽是娃娃亲,总有情份在。金橘不在了,以后我怕也没这个心了。”

兆凌自悔失言,一时又想不着话劝维田,也不说话了。良久,孙潇雨道:“兆公子慎言!这位女子,杜班主告诉我,她是我娘年轻时的样子。她自是不像我的,不过……唉!可怜我自小没见过真人,只凭着杜班主三言两语的叙述,自画了这张小像。像不像的,也不知道!我原一直是藏着的,这回老杜一走,事多,每个房间都要重新布置。我那不晓事的师弟帮我乱挂在这里!”

这下阿凌的脸一霎红个透,急忙起身朝画像做了个揖,道:“夫人莫怪!小辈是实在不知!适才多有不敬,夫人恕罪!”他是那般虔诚,阿田和正诘心里都怪他冒失,也都觉得他呆的慌。

小鸳没好气地抛了个眼色道:“你既说是来看戏的,就好好坐着,快点点戏!筱先生,这番不用上妆,便请先清唱一阙《宝剑记》的夜奔,这个呆子向来喜欢的!”

这边时值近午,阿凌正在听《夜奔》,那一边杜韶飞一伙也正奔走在路上——寸心宝珠的样子浮现在杜将军心里,锁龙山宝库的开启之处,已正在不远处——他们一伙走的是官道,按理本因走多时的路,他们一伙却用跑死十五匹马的代价,换成最快速度走完!且因皇族中的某位长者,收了重金,早替他们留了进山的路,而此地百姓住的地方虽已由朝廷作主搬迁,进山伐木砍柴却是允许的——杜将军很有信心!在何忠义的增援人马赶到之前,过不了十天,他们一伙就能悄悄摸进锁龙山,到达外围第一道防线的关口处。而何忠义将军和他原随带的五百军士,与杜韶飞在这一路上已交手数阵,结果也容易预料,杜韶飞的精锐,到阿凌听戏的这天,已只剩不足五个人了。但是,这也在杜将军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带的这二十几个“抬棺”手下,本就只是死士队,他真正的底气,正在于李承言——那个接受钱为焕小兵士举报,协助皇上整倒冰世子的新人将军——他手下的第一谍者,真正的自己人呐!

有一件事情,杜韶飞最清楚,但他对谁都不能说!这是杜将军心里最大的隐秘!但是,此时的杜将军,身边跟着4个手下,扮作樵夫,穿着粗布麻衣,挥汗如雨地走在通向锁龙山的漫漫长路上,那个秘密从他的心里浮了出来!想到就想到吧!张彪太师,我的老师!你也别怨我!伏虎国完了24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至少,我在伏虎国当将军的时候是很忠心的,不然,老恩师!您也不会在临终的时候,选择将伏虎国小国主最大的堂兄交给我带呀!可惜啊,这个孩子没那个命!真不能怪我!难道……一个人当了这个倒楣的将军,就不能为自个儿想想?!马倩……您张太师嫡亲的内侄女,在伏虎国是贵女啊。你把她许配给我为妾,我非常喜欢她呀!我占了她的人,她在一个潇潇雨夜为我生下了孩儿,那时候我好开心,哪里想到,还有4年我们就会输?!我的大夫人所出的两个儿子们全部为您的事业捐躯了,我仅剩的三郎,您总要补偿一点儿吧?!亡国那会儿,他们的书君七年,我的儿4岁,巧了!小国主的堂兄也是4岁!小国主没有其它亲兄弟,而他的堂兄弟,也仅有这一个被我保护起来了!紧要关头,我放弃了保护妻儿,乱军进府,大夫人死得极惨,倩儿恨我一辈子,我仅仅留下一个画着三滴秋雨的暗花纹就丢开了倩儿的手!我丢了我的一生,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娃!我没想到敌方的明丞相还有点善心,白放了这个小娃,我的手下谢艺志,把小主人救到了开天观我们的据点!而我也被遗玉神医救了一命!我一直没有放弃小主人,可……他得寒疾死了呀!他死的那天,倩儿的侍女通过我留的暗号找到了我,托付了我的儿子,三郎,潇雨,他也才4岁,和小主人同年!那个侍女,还告诉我,倩儿被发卖到花楼里了,盼我去救他……可是,恩师!您虽不在了,可我们的大业还在!我一心组织人马和兆迁及明夏曦大干一场,没有去找马倩…谁知仅仅过了四年,马倩竟被兆迁占了,还被杭王赎出了烟花院!我不恨杭王,他是好人,马氏生得如花似玉,是个绝色美女!可是杭王年纪轻轻的却没有轻薄于她!他是个君子,我的好朋友!我服!!可我恨马倩呐!我和杭王交好到那个程度,马倩通过杭王找到我那是易如反掌!可她没有!这个女人跑了,不知去哪里了?!我恨她,我假传她死了,叫潇雨画她的像,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放弃我,也有我的责任!我的大业,只有加诸在三郎潇雨——我亲儿子的身上才有价值!儿啊!为父是忠臣,是血忠之臣呐!我为怕遗玉拖慢行军进程,最终下决心除掉了他,他不死不行呐!他是真忠臣,只怕早晚与为父为敌的,可父亲,既使骗着你、凶着你、揍着你、瞒着你,可还是只忠于你啊……你19岁那年,兆满那事儿…为父够毒了,也尽力了…可是…我竟没成功……儿子……但愿…只愿我能尽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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