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海盗的绩效考核》
雨点砸在宝船巨大的柚木甲板上,如同千万面小鼓齐鸣。 我裹紧油布,在暴风雨的轰鸣中捕捉到一丝微弱但尖锐的电子杂音——频率不属于这个时代。 “KPI……”那杂音里,一个冰冷的声音穿透风雨,“……淘汰率必须达标。”
夜雨如注,狂泻而下。巨大的宝船在墨黑的海浪中起伏,如同被无形巨手随意抛掷的玩具。豆大的雨点砸在厚重的柚木甲板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又被狂风撕扯成一片片迷蒙的水雾。罗子建裹紧了身上湿冷的油布,但寒意依旧顽固地钻进骨头缝里。他缩在舰桥后一处勉强避风的凹角,靠着冰冷的木壁,值这后半夜枯燥又难熬的哨。
值夜的军士早已缩回舱内避雨,甲板上除了风雨的咆哮,一片死寂。他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怀里那个改装过的简陋“收音机”——主体是个拆开的、靠微弱太阳能充电板苟延残喘的对讲机核心,串联着几个用废旧铜线和磁石勉强绕制的线圈,天线则是一根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铜丝,巧妙地穿过桅杆的绳梯,一直延伸到高处。这玩意灵敏度极差,大部分时间只传来海浪的呜咽和风雨的嘶吼。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异常尖锐的电子杂音刺破了单调的风雨声,钻入他耳中。这声音……不对!频率的稳定性和那种高频的底噪,绝非自然界所有,更不属于大明宝船上任何已知的声响。罗子建一个激灵,猛地坐直,将耳朵紧紧贴到那个粗糙的木质听筒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努力从那片混沌的噪音海洋里打捞清晰的字句。
“……营收增长……低于预期……三成……”一个极其冷漠、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在噼啪的电子干扰中断续传来,字句间透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精准与疏离。
罗子建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营收?增长预期?这些词像冰冷的针,扎在六百年前的雨夜里,荒诞得让人脊背发凉。
“……本月劫掠……效率低下……重点航线……”那声音继续着,刻板地吐出一个个本应属于现代会议室的词汇,“……KPI……末位淘汰……必须……执行……”
“KPI”和“末位淘汰”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罗子建的脑海里。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得他浑身一颤,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困倦。这不是错觉!海盗窝里,有人在用现代企业的管理术语进行业绩考核?他毫不犹豫,一把扯下固定在听筒上的简易录音铜片——那是欧阳菲菲用薄铜片自制的简陋装置——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身后通往下层船舱的厚重木门,朝着伙伴们休息的舱室狂奔而去。
沉重的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惊醒了舱内浅眠的众人。
“海盗!他们在开复盘会!”罗子建的声音因激动和奔跑而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顾不上抹去脸上的雨水,将那个简陋的录音铜片重重拍在舱中央的木桌上,“听听这个!”
舱内一片死寂。陈文昌揉着眼睛的手僵在半空;张一斌猛地从吊铺上翻身坐起,眼神锐利如鹰;欧阳菲菲则迅速从医药箱旁起身,眉头紧锁。郑和也醒了,他并未起身,但黑暗中那双眼睛,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微光,紧盯着桌上那片小小的、湿漉漉的铜片。
罗子建手指有些发抖,将铜片小心地卡回听筒的拾音凹槽,又把听筒紧紧贴在扩音效果稍好的舱壁上。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混合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再次清晰地传了出来:
“……上月目标……完成率不足……七成。各队劫掠频次……环比下降……航线规划……存在重大失误……”声音刻板地列举着数据,仿佛在宣读判决书,“……重申纪律……末位淘汰机制……即时生效……落后单位……资源回收……流程……明确……”
“资源回收?”欧阳菲菲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生理性的厌恶,“是……处理尸体?还是……”她想起沿途零星听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某些海盗会将掳掠的俘虏交给神秘的“博士”,换来武器或补给。
陈文昌的商业头脑让他立刻抓住了关键点:“他们在计算劫掠的‘营收’!看这个‘环比下降’!这绝不是普通海盗的做派,背后一定有个庞大的组织,在像经营商号一样经营海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着无形的图表,“效率、频次、航线规划……这需要大量的信息汇总和分析!”
张一斌眼神如刀,扫过众人:“‘末位淘汰’后面是什么?‘资源回收流程明确’?这是杀人灭口的黑话!被淘汰的,不仅仅是财物和地位,恐怕是命!”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咯咯作响,“这种冷酷的规矩,只有最凶残的狼群才有。”
“不止是规矩,”罗子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指着听筒,“是效率,是组织度。你们听这语速、这用词,刻板、精确、毫无冗余。发号施令的人,要么受过最严苛的军事或管理训练,要么……”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伙伴们震惊的脸,“他根本习惯并且依赖这种现代科层制的冰冷语言。这种效率,对我们,对郑大人的船队,是致命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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