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解读配方
车轮与铁轨撞击的“哐当”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毕厂长躺在晃动的硬卧铺上,双眼望着上铺的床板,毫无睡意。试制失败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回放,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同样的合金钢配方,齿轮厂用着毫无问题,为何到了自己的配件厂,成品就总是差那么一大块?
他闭上眼睛,开始逐帧梳理生产的每一个环节:原材料的采购渠道、熔炼时的温度控制。从配料到成型,每个步骤都与齿轮厂的流程一一比对,可思来想去,始终找不到任何疏漏。难题像一团乱麻,缠绕着他的神经,不知何时,疲惫终于战胜了焦虑,他在列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透过车窗洒在铺上,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报时的声音,已是次日中午。毕厂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估摸着自己定是熬到快天亮才睡着,否则不会一觉睡到此时。他翻身下床,到洗手间简单洗漱后,腹中空空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在餐车匆匆吃过午饭,毕厂长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齿轮制造工艺》——这是他从东风厂资料室借来的宝贝。他重新躺回铺位,目光扫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试图从专业知识里找到突破口。阳光渐渐西斜,书页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广播里响起“下一站,金华火车站”的提示,他才猛地惊醒,一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
换票的列车员恰好路过,毕厂长迅速换好车票,背起那个装着换洗衣物和资料的小旅行包,快步走到车门口等候。列车缓缓驶入金华站,他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门地址时,语气里终于多了几分踏实。
“谁啊?”敲门声响起时,屋里传来夫人略带警惕的声音——她胆子小,夜里从不敢轻易开门。直到毕厂长报出名字,门锁才“咔嗒”一声打开。看到丈夫突然出现在眼前,夫人又惊又喜:
“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昨天厂里出了急事,来不及说。”毕厂长一边换鞋一边解释,“我连夜赶回来,明天一早就得回厂找陈工帮忙,今晚住一晚,明天就走。”
次日清晨,吃过夫人提前备好的热粥和咸菜,毕厂长没多耽搁,径直往陈工家赶。陈工开门时满脸热情,他早知道毕厂长病休的事,这段时间没见着人,还以为他被其他厂“挖去”补差了——毕竟东风厂的技术专家,在各地齿轮厂都是香饽饽。
毕厂长没有隐瞒,坦诚地说起自己在配件厂当厂长的事。陈工见他实在,便主动问:“是不是遇到难处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话正中毕厂长下怀,他急忙把合金钢配方的难题和盘托出。陈工听完,忽然问道:
“你们县是不是有个廷和齿轮厂?”得到肯定答复后,陈工继续说:“他们厂有个叫杨仲明的年轻人,三月在长沙开会时见过,很能干。他当时也遇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还拿着个进口齿轮来找我测成分。”
“您帮他解决了?”毕厂长猛地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期待。
陈工笑着摆手:“我可没这本事,这难题过去全国都头疼。不过现在好办了——厦门大学化学系对外做光谱分析,拿省科委的介绍信过去,就能精准检测成分。”
“他去了吗?”毕庶模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目光紧紧锁在陈工脸上,生怕错过一个字。
陈工告诉毕庶模:“去了,这事办得利落。就花一千元,配方就测好了,当天就给我来了电话。”他顿了顿,补充道,“电话里把测试的每一步都讲得清清楚楚,连厦门大学接待他的办公室主任的电话都一并给了我。前阵子我还打过那个电话,正好帮咱厂解决了个棘手问题。”
“那太好了!”毕庶模眼睛一亮,往前又挪了挪,“你啥时候联系?我怎么听消息?”
“我现在就去厂里,办公室挂长途方便。”
陈工说着起身,从桌角摸出张皱巴巴的小纸片,笔尖在上面飞快划过,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毕庶模,
“这是厂里刚给我办公室装的外线。你找个有电话的地方,一个半小时后打这个号,我给你回话。”
话音落,陈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拎起公文包,和毕庶模一同出了门。门口岔路,陈工推着自行车朝厂区方向去,毕庶模则转身拦了辆出租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他得赶紧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等着配方的关键消息。
毕庶模推开家门时,意外见妻子竟未上班,往日此刻该空着的客厅,此刻亮着盏暖光台灯。他换鞋时斟酌着开口,语气里掺着几分试探:“你一个人在金华总不方便,不如也办个停薪留职。那边县里的房子我看过,条件不差,往后去济南治不孕症也近,要是能好……”
话没说完,妻子已起身递过一杯温水,轻轻摇头:
“你刚去那边,脚跟还没站稳,等你安顿妥当了,我肯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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