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4章 邂逅高俅

崇宁年间的东京汴梁，暮春的柳絮裹挟着胭脂巷的脂粉香，如细雪般飘落在宫墙朱瓦之间。端王赵佶斜倚在鎏金雕花榻上，正欲起身梳理云鬓，指尖却在镶螺钿的妆奁里扑了个空。他望着铜镜里微乱的青丝，眉头轻蹙，忽听得廊下传来玉佩相撞的清响。

驸马都尉王诜手持湘妃竹骨折扇，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斜阳信步而来。墨色锦袍上绣着暗纹云鹤，腰间悬着的象牙篦子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赵佶瞥见檀木镶边处银丝缠绕的缠枝莲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榻边的翡翠扳指，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驸马这物件倒是别致，可否借小王一用？”

王诜展开折扇轻摇，扇面 “溪山行旅图” 上的青黛山色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说来也巧，前日刚命匠人打了两副，另一副还收在嵌螺钿的檀木匣里。” 他望着赵佶鬓间散落的一缕青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待我回去，即刻命人送至王府。” 话音未落，宫人已捧着青铜镜上前。赵佶接过篦子，篦齿梳过发间时带起淡淡龙涎香，望着篦子上流转的光泽，心中暗叹：这匠人技艺，竟不输宣和画院的巧匠。

夜幕初垂时，端王府后花园的蹴鞠场恍若白昼。二十盏羊角宫灯将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二十名锦衣少年分成两队，绣着金线麒麟的锦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赵佶褪去织金外袍，只着月白中衣，束发的玉冠随着腾跃微微晃动。他单足点地，腰身如柳枝般灵巧扭转，忽的一记 “鸳鸯拐” 将鞠球踢向三丈高空。藤编鞠球划破夜幕，惊起栖息在槐树上的寒鸦，围观侍从齐声喝彩。

就在此时，角门传来铜环叩响的声音。高俅捧着描金漆盒立在廊下，粗布短打的衣角还沾着王府角门处的青苔。这位出身汴京街头的浪子，自幼在勾栏瓦肆摸爬滚打，最擅的便是蹴鞠。此刻见赵佶身姿矫健，控球如臂使指，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一招‘燕归巢’！”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得场边斟酒的小婢打翻了银壶。

喝彩声惊破夜色，赵佶循声望去。廊下青年身形修长，腰间靛青绦带随意系着，眉眼间却透着股历经市井打磨的不羁之气。他扬了扬手，鞠杖上镶嵌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血光：“你也会踢？” 高俅撩起衣摆疾步上前，将漆盒随意搁在石桌上，粗粝的手掌在衣摆蹭了蹭。“小人愿献丑！” 话音未落，鞠球已呼啸着飞来。

鞠球再度腾空的瞬间，高俅单膝微屈，膝盖处补丁随着动作绽开线头。待球落下时，他突然侧身跃起，后背如弯弓般绷直，竟使出失传已久的 “双肩背月” 绝技。鞠球擦着他的肩头划过，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带起的风掀翻了场边一盏宫灯。赵佶瞳孔骤缩，手中的鞠杖不觉握紧 —— 这等精妙技艺，便是在皇家蹴鞠队中也难得一见！

两人你来我往，直踢得月过中天。高俅时而如猿猴般倒挂金钩，发间草屑随着动作飘落；时而似鹞子翻身凌空抽射，破旧的布鞋险些甩落。每一次触球都引得满场惊呼，赵佶额间沁出汗珠，顺着脖颈滑入中衣。他望着高俅眼中燃烧的炽热，恍惚间想起自己在宣和画院挥毫泼墨时的酣畅。

待最后一记 “流星赶月” 将球稳稳送入网中，赵佶大步上前。他亲手为高俅整了整歪斜的衣领，触到对方粗糙的皮肤时微微一怔。“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府中，随侍左右。” 月光洒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高俅望着赵佶腰间羊脂玉坠，突然想起自己在街头被人追打时，攥着半块冷馒头的滋味。

谁也未曾料到，这场以篦子为媒、以蹴鞠结缘的相遇，竟如蝴蝶振翅，掀起撼动北宋江山的滔天巨浪。高俅从一介仆役扶摇直上，而赵佶的命运，也在这个春夜悄然转向，为日后的靖康之变埋下了隐秘的伏笔。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声，汴河上的画舫仍在笙歌，却不知王朝的车轮，已碾过了命运的分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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