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皇帝合集 第3章 王府初结缘

绍圣三年（1096 年），汴梁城的暮春飘着柳絮，宛如一场细密的鹅毛雪。十七岁的赵佶在皇城司整齐划一的仪仗簇拥下，缓缓跨过端王府朱漆大门。门楼上的檐角铜铃随风叮咚作响，清脆悦耳，似在热情宣告这位天潢贵胄终于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天地。与森严的宫禁相比，王府内不再有宫人刻板的晨昏定省，也无需时刻谨守繁琐的皇家仪轨。赵佶常常褪去庄重的紫袍，只着一袭素色襕衫，任由轻柔的晨风穿过蜿蜒的回廊，掀起衣角，那久违的自由感，让他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雀跃光芒，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灿烂的微笑。

这位生性洒脱不羁的少年王爷，凭借着自身的风雅与热情，很快在汴梁城的贵胄圈里声名远扬。他在西园精心设下诗酒之会，亭台楼阁间，丝竹管弦的悠扬乐声与文人雅士的谈笑声交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他在月下举办投壶雅集，宾客们手持箭矢，全神贯注，每当箭入壶中的那一刻，清脆声响便会引得众人阵阵喝彩，场面热闹非凡。正是在这些充满风雅韵味的聚会中，赵佶结识了那位将深刻改变他艺术人生的关键人物 —— 驸马都尉王诜。

王诜的府邸坐落在风景如画的金明池畔，雕梁画栋间常年弥漫着幽幽墨香，仿佛诉说着主人对艺术的热爱。这位太祖皇帝的外孙，生得面如冠玉，温润如玉，举止间透着江南文人独有的清雅气质。他腰间总系着一枚古朴的古玉螭纹佩，行走时玉佩叮咚作响，宛如一首灵动的山间小调，恰似他笔下那些栩栩如生、灵动飘逸的山水画作。府中万卷楼里，珍藏着无数稀世珍宝，古朴的《平复帖》、精妙绝伦的《女史箴图》，与西域进贡的色彩斑斓的波斯毯、南海采来的造型奇特的珊瑚树相映成趣，宛如一座神秘而瑰丽的艺术宝库。当赵佶第一次踏入这座充满艺术气息的殿堂时，目光瞬间就被墙上悬挂的吴道子《天王送子图》残卷牢牢吸引，脚步不自觉地缓缓向前挪动，眼中满是惊叹与痴迷，仿佛被这幅画施了魔法一般。

“端王可知，此画中的衣袂线条，藏着吴带当风的妙处？” 王诜不知何时已手持鎏金茶盏，姿态优雅地立在身侧，茶汤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为他的脸庞增添了一层朦胧的美感。他一边轻轻晃动手中的茶盏，一边细细讲解画中用笔的轻重缓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赵佶听得入神，身体微微前倾，手中的折扇无意识地轻点案几，仿佛要将这些精妙之处深深地刻入脑海中。两人一聊便是半日，从顾恺之 “传神阿堵” 的绘画理念，谈到王维 “诗中有画” 的艺术境界，连暮色悄悄漫过窗棂，将屋内渐渐染成一片昏暗，他们都未曾察觉。

此后，王诜常遣家仆驾着矫健的青骢马，载着赵佶穿梭于汴梁街巷的各个角落。他们会在黎明时分登上高耸的樊楼，静静等待第一缕阳光照亮《清明上河图》的草稿，一同欣赏汴梁城即将苏醒的模样；也会在雨夜造访充满神秘气息的琉璃厂，借着灯笼微弱的微光，细细品鉴新出土的商周彝器，感受古老文明的魅力。有一次，王诜得到一卷疑似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欣喜若狂的他连夜命人快马加鞭请赵佶前来。两人秉烛而坐，时而凑近画卷，几乎将眼睛贴在画上，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绢丝的经纬；时而展开厚重的古籍，认真查阅历代着录的记载，激烈地争论着画作的真伪与价值。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仿佛在为他们的讨论伴奏，屋内的烛火却始终明亮，二人激烈的讨论声，仿佛要冲破这寂静的雨夜，传向远方。

在王诜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下，赵佶的鉴赏水平突飞猛进。他们不仅是艺术上的知音，更像是并肩探索艺术奥秘的亲密伙伴。当赵佶尝试临摹气势恢宏的《溪山行旅图》时，王诜会亲自研磨，动作轻柔而专注，看着少年王爷笔下渐渐成形的山峦，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时不时给出专业的指导建议；而王诜修复古画时，赵佶也会在一旁静静观看，屏气凝神，生怕打扰到对方，偶尔递上镊子、宣纸，默默学习其中的修复技巧。这段在王府与宅邸间频繁往来的岁月，如同精心调制的颜料，为赵佶日后开创独具一格的瘦金体、建立辉煌的宣和画院，勾勒出了浓墨重彩的第一笔，也在艺术史上留下了一段令人神往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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