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的残雪在檐角化成细流时,林辰带着小陈和五名弟子踏上了黑石城的路。马车里两箱跨域草种子沉甸甸的,混着李雪新配的“沃土散”,瓷瓶标签上“每斤兑三桶水,可活沙砾三寸”的字迹,在颠簸中微微颤动。车帘掀开的刹那,终南药圃的清苦药香与戈壁的干燥风沙撞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亲和感,像跨域草在不同水土里都能扎根的韧性。
“林伯,黑石城的人会信这草能活吗?”小陈摩挲着种子箱粗糙的木棱,左臂淡粉色的伤疤在阳光下若隐隐现——那是当年在黑石城地牢护草时留下的。
林辰正用放大镜挑拣种子,闻言抬头望向窗外:“草木从不说谎。咱们把草种活了,比说一千句道理都管用。”他想起沈砚常说的“戈壁的风虽烈,却吹不熄想扎根的芽”,喉间泛起一阵暖意。
行至漠北边境,巴特尔带着牧民们牵着骆驼候在路边。老人翻身下马时动作仍矫健,粗糙的手掌攥住林辰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把彼此的骨血拧在一起:“林老先生,沈小子说的‘绿浪’,真要来了?”他身后的年轻牧民们笑着举起水桶,驼背上的羊皮袋晃出清水的声响,“月牙泉的活水,管够!”
林辰望着他们冻得通红的笑脸,忽然觉得沈砚画在《异域草木志》里的戈壁春景,或许不是空想。这些在风沙里刨食的人,比谁都懂草木的金贵,也比谁都韧如蒲草。
抵达黑石城时,城墙的黑旗已换成灰布幡旗,上面绣着株歪歪扭扭的草叶——是百姓连夜绣的,说这是“救命草”的模样。听说终南派人来种能“变戈壁为草原”的草,半个城的人涌到城门,老的少的手里攥着各式容器:豁口的陶罐、开裂的木盆、甚至用旧的羊皮袋,里面盛着从各处攒的清水,晃出细碎的光。
“是终南来的仙师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挤到马车前,冻红的小脸仰着,“我娘说这草能让戈壁长出麦子?”
小陈跳下车,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粒饱满的种子:“不是仙师哦。你看这粒种子,埋进土里浇足水,过些日子就会长出能喂牛羊、能肥土地的草,说不定真能让麦子长得更好呢。”
小姑娘把种子攥在掌心,脏乎乎的手指轻轻按了按:“我这就种在窗台上!”
林辰看着这一幕,对弟子们道:“看见了?百姓要的从不是‘仙法’,是实在的盼头。”
黑风楼旧址成了临时试验田。楼里的机关早被百姓拆得干净,只剩空荡荡的石屋和墙角的蛛网。林辰选了后院空地,小陈带着弟子们挥铲翻土,铁铲碰碎石块的“叮当”声,在戈壁的风里格外清亮。牧民们扛着水桶奔忙,清水渗进沙土时冒起的气泡,像大地在呼吸。
跨域草发芽那天清晨,小陈趴在田埂上,鼻尖几乎贴着沙土,声音发颤:“长出来了……真的长出来了!”淡青色的茎秆顶着两瓣圆叶,绒毛上挂着晨露,在寒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只竖起的小耳朵。
消息传遍黑石城,百姓们围着试验田啧啧称奇。瘸腿的老牧民拄着拐杖摸了摸嫩芽,浑浊的眼睛滚下泪来:“活了一辈子,没见过戈壁能长出这么嫩的草……沈小子当年说这话时,我还笑他年轻气盛。”
林辰蹲在老人身边,看着嫩芽上的光:“沈砚从不说空话。这草能改良土壤,明年开春,咱们就在城门外种上一大片,让牛羊有得吃,让水土不再跑。”
老牧民转身就跑:“我这就拆羊圈腾地!”
种草的日子忙碌得脚不沾地。白天,林辰教百姓辨草:跨域草根茎掐开是青白色,毒草则泛紫黑;跨域草汁有清苦香,毒草带腥甜。他还教大家做羊皮袋洒水器,扎孔的袋子绑在竹竿上,摇摇晃晃就能浇得均匀。
夜里,石屋的油灯亮到深夜。林辰在写《戈壁种草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与窗外风声缠成韵。小陈成了“飞毛腿”,每天骑快马往返终南与黑石城,带回李雪新配的肥料,送去草叶生长的记录——那些画在纸上的草叶,一天比一天舒展,像在纸上铺展开的绿浪。
这天傍晚,小陈带回个红绸木盒,掀开露出枚铜印:“林伯,赵武大哥带护卫队来了!青禾师兄奏请设漠北药草司,这是给您的印信!”
赵武走进石屋时,铠甲沾着风沙,军礼利落如刀:“青禾大人说,黑石城是第一站。黑风堂余党还在游荡,护卫队已在城外布岗,绝不让他们靠近试验田。”
林辰展开青禾的信,字迹工整有力,末尾写着“沈砚之愿,亦是天下生民之愿”。他将信折好,指尖抚过铜印上的“漠北药草司”:“有你们在,我更放心了。”
入冬前,黑石城的跨域草已长到半人高,叶片在风中舒展如浪。城外戈壁上,百姓开垦的田垄里冒出成片新绿,远远望去,像给褐色大地披了层薄毯。牧民们赶着牛羊来吃草,说这些草喂的羊,肉里都带着草木香;更奇的是,草生长的地方,沙土渐渐湿润,竟冒出零星马兰花,淡紫花瓣在寒风里摇曳,像终南药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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