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下了三日,药圃的路径被厚雪覆盖,踩上去没到膝盖。沈砚提着药篓从暖房出来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老松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积雪压弯的枝桠,昨夜那个黑影并未出现。
“在看什么?”李雪抱着捆干柴从柴房出来,棉袍上沾着雪粒,“沈师兄,今日要去漠北分圃送跨域草种子,你准备得如何了?”
沈砚收回目光,挠了挠头:“都收拾好了,就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没说黑衣人的事,这些天夜里的默契像层薄冰,他怕说破了,连这份沉默的守护都会消失。
李雪将干柴塞进灶膛,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是不是担心路上积雪太深?我让巴特尔派了十名牧民来接应,都是熟悉山路的老手,不会有事的。”
沈砚“嗯”了一声,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今日不走,他要等那黑衣人出现,问个明白。
入夜后,沈砚故意没去暖房巡逻,而是揣着两坛苁蓉酒,坐在老松下的石墩上。寒风吹过,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他的棉袍上,很快便融成了水。他倒了碗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四肢,却压不住心里的焦灼。
一更天过了,黑影没来。
二更天过了,松树下依旧只有他一人。
沈砚心里泛起一丝失落,难道对方察觉了他的意图?还是……遇到了危险?他想起前几日那几滴暗红的血迹,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响动,像雪花落在貂皮上。沈砚猛地回头,只见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依旧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夜色里平静地望着他。
“你来了。”沈砚站起身,将另一碗酒推过去,“喝口暖暖身子。”
黑衣人没有动,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短刀上——那是沈砚特意准备的,刀鞘是漠北的兽皮,刀刃是西域的精钢,此刻正泛着冷光。
“我不是来打架的。”沈砚苦笑一声,收起短刀,“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护着药圃?”
黑衣人沉默着,既不喝酒,也不说话,像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沈砚的性子本就执拗,见对方不应,心里的火便上来了:“你不说?那我只好逼你说了!”他拉开架势,这是漠北牧民教他的摔跤式,讲究以力借力,“咱们切磋切磋,你赢了,我便不再追问;我赢了,你就得告诉我实话!”
黑衣人看着他的架势,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然后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沈砚深吸一口气,率先出手。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猛虎般扑向对方,双臂张开,想锁住黑衣人的腰身。这招在漠北对付牧民百试百灵,却没想黑衣人像是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身形微微一侧,便轻松避开,同时手腕一翻,竟顺着他的力道,轻轻往旁边一带。
沈砚只觉一股巧劲传来,自己的力道瞬间落空,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又惊又怒,转身再战,拳脚如风,招招都带着药圃劳作练出的蛮力。可黑衣人总能以最省力的方式避开,偶尔出手,也只是点到即止,从未真正伤到他。
雪地里,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沈砚的呼吸越来越粗重,额头上渗出的汗很快结成了冰,而黑衣人依旧气息平稳,动作丝毫未乱。沈砚心里清楚,对方的功夫远在他之上,若真想伤他,自己早已躺下了。
“你为何不还手?”沈砚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是不是看不起我?”
黑衣人摇了摇头,忽然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沈砚咬了咬牙,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他不再用蛮力,而是想起李雪教的“以柔克刚”,模仿着跨域草的韧性,招式间多了几分迂回。果然,黑衣人应对时,动作慢了些,甚至被他抓住机会,一拳打在了肩头。
“承让!”沈砚刚想说什么,却见黑衣人忽然身形一晃,闷哼了一声,竟往旁边倒去。
“你怎么了?”沈砚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对方的肩头,竟摸到一片温热的湿滑——是血!
他这才想起,前几日黑衣人拦下偷草贼时,似乎就受了伤,想必是旧伤未愈,被他这一拳牵动了伤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砚手忙脚乱地解开黑衣人的斗篷,想查看伤口,手指却不小心勾掉了对方脸上的黑布。
月光下,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棱角分明的下颌,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不是别人,正是青禾在京城分圃培养的护卫统领,赵武!
沈砚惊得说不出话来:“赵……赵大哥?怎么是你?”
赵武苦笑一声,捂着流血的肩头:“沈兄弟,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打扮成这样?”沈砚又惊又喜,连忙从怀里掏出伤药——这是他常备的冰魄草干粉,止血效果极好。
“青禾大人担心跨域草的种子被人觊觎,特意让我带一队护卫来终南暗中守护。”赵武任由他给自己上药,疼得龇牙咧嘴,“怕惊动你们,就没敢露面,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