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药圃的鸡刚叫头遍,沈砚就被后背的疼醒了。他悄摸爬起来,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摸出陆衍给的金疮秘药,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涂。药膏带着股清凉气,刚抹上去就压下了大半痛感,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宫里的药果然不一样。
“醒了?”李雪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她已经把药箱搬到了院子里,正蹲在地上清点药材,晨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碎金。“陆先生派人送了辆马车来,说是比骡车稳当,适合你这伤员。”
沈砚摸了摸后脑勺,走过去帮她把最后一捆黄连搬上车:“我这不算啥重伤,昨天喝了师娘的鸽子汤,现在浑身是劲。”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那药膏真管用,一点都不疼了。”
李雪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管用就好。上车吧,林先生已经在镇上等着了。”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时,临河镇的轮廓刚在晨雾里显出个模糊的边。镇子依河而建,码头边停着十几艘渔船,却没了往日的喧闹,只有几个戴孝的妇人蹲在石阶上哭,声音被风撕得断断续续。
“看来情况比预想的重。”林辰掀开车帘,目光落在码头边的草棚里,那里躺着几个盖着草席的人,“陆衍说死了三个,看这情形,怕是还得多些。”
车夫将马车停在镇口的药铺前,铺门紧闭,门板上用白石灰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叉——这是镇上的规矩,家里有传染病死的人,门口就得画叉。李雪跳下车刚要敲门,门板突然从里面拉开,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跌出来,看见他们手里的药箱,眼睛瞬间红了:“是……是陆先生派来的医官吗?快!我婆娘快不行了!”
汉子拽着李雪就往铺子里冲,药铺后院的躺椅上挤着七八个人,个个面色蜡黄,捂着肚子哼哼,地上的秽物散发出酸腐味。最里间的床上传来女人的痛呼,李雪快步走进去,只见个农妇蜷缩在床角,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吓人,见人进来,虚弱地抬了抬手:“水……水……”
“别动她。”李雪按住要去倒水的汉子,伸手搭在农妇腕上,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舌头伸出来看看。”
农妇费力地张开嘴,舌尖红得像染了血。李雪眉头紧锁:“是赤痢,湿热入血了。沈砚,拿白头翁、黄连、黄柏来,要快!”
沈砚早把药箱拖了进来,闻言立刻翻找,手脚麻利地按剂量抓出药材,用石臼捣碎。李雪已经取了银针,在农妇的足三里、天枢穴各扎了一针,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陶罐,点火煎药。
“她这是怎么了?”汉子在一旁急得搓手,“前天才开始拉肚子,昨天就便血了,镇上的老医官说没救了……”
“别慌。”林辰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往水里滴了两滴,递给农妇,“先喝这个,稳住心神。”他转头对汉子说,“去烧些开水,让所有病人都喝点淡盐水,别脱水了。再找些干净的布,把地上的秽物清理掉,病菌最容易从这里传开。”
沈砚蹲在灶台边扇火,听着里间农妇的痛呼声渐渐轻了,心里松了口气。李雪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来,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农妇,药汁刚下肚没多久,农妇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却在咳完后,眼神清明了些:“谢谢……姑娘……”
“能说话就好。”李雪放下药碗,又去看其他病人。有个老汉拉的全是白痢,像鼻涕似的,她便换了方子,加了苍术和厚朴;还有个小孩又吐又拉,她就在药里加了点炒麦芽,怕孩子伤了脾胃。
沈砚烧完火,按照林辰的吩咐去河边打水。刚走到码头,就看见几个官差正往河里倒石灰,岸边的渔民们围着起哄,吵吵嚷嚷的。
“凭啥倒石灰?这鱼还怎么养!”
“官爷行行好,这是我们全家的活路啊!”
“昨天老张头就是喝了这河水死的!不消毒你们想全镇死绝吗?”
沈砚听着耳熟,挤进人群一看,领头的官差竟是之前在断魂崖见过的赵捕头。赵捕头也认出了他,嗓门一亮:“沈小哥?你们可算来了!这河水指定有问题,我让他们别喝河水,改用井水,偏不听!”
“赵捕头,”沈砚走过去,“李姐姐说痢疾分好几种,得先看看水源到底咋回事。”他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小瓷瓶装了瓶河水,又去不远处的井里装了瓶井水,“我拿回去让李姐姐看看。”
回到药铺时,李雪刚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诊,额角沾着层薄汗。沈砚把两瓶水递过去:“河边在倒石灰,赵捕头说河水有问题。”
李雪分别闻了闻,又倒出点在指尖捻了捻,眉头皱得更紧:“河水里有股腥甜味,不像普通的污染。沈砚,去把林先生叫来。”
林辰走进来,看了看水样,又问那个最先来开门的汉子:“镇上最近有没有外人来?或者……有人在河边埋过什么东西?”
汉子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三天前有艘黑篷船在下游停了一夜,船上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半夜好像在河边埋了个大坛子!当时以为是偷埋赃物,没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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