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们清理断魂崖的血迹时,李雪正蹲在暗河入口处,将最后一瓶心蛊残骸埋进土里。银簪在她掌心微微发烫,簪头的兰草纹映着晨光,像极了外婆绣帕上的针脚。她忽然想起段长风临死前的疯狂,那句“世道错了”像根刺,扎在心头——这世间的恶,究竟是人心本就如此,还是被什么东西扭曲成了这般模样?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后背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还带着点瘸,却非要凑过来帮忙。昨夜陆衍用最好的金疮药给他处理了伤口,说再养半月就能痊愈,可他总觉得,这点伤哪比得上心里的畅快——毕竟端了噬心教的老巢,还亲手伤了无影阁的人。
李雪拍了拍手上的土:“在想……以后该往哪走。”她望向远处连绵的青山,云雾在山尖流转,像一幅没干的水墨画,“青溪镇的事了了,断魂崖的账也清了,可江湖这么大,总还有像黑药堂、噬心教这样的地方。”
沈砚挠了挠头,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糕——还是离开药圃时苏氏塞给他的,用油纸包着,至今还带着点温热。“走一步看一步呗。”他把桂花糕递过去,“师娘说,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药是一服服熬出来的,急不得。”
李雪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香混着淡淡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她忽然笑了:“你倒是比我看得开。”
“那是。”沈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忽然哎哟一声捂住后背,“别动气,陆先生说我这伤得静养。”
林辰拄着竹杖走过来,杖头的铜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的肩膀也缠着绷带,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目光扫过崖顶的黑石,那里的蛇纹已彻底黯淡,像褪了色的旧画。“陆先生在山下等着,说要请我们去镇上的酒楼喝一杯,算是庆功。”
“不去不去。”沈砚头摇得像拨浪鼓,“酒楼的菜哪有师娘做的好吃?我想回药圃了,想念师娘炖的莲子羹。”
李雪也跟着点头:“我也想回去看看兰草长得怎么样了,还有外婆的牌位,该擦擦灰了。”
林辰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眼里漾起笑意:“也好。那就先回药圃,等养好了伤,再做打算。”他顿了顿,竹杖指向东方,“不过东边的临河镇捎来消息,说那里爆发了痢疾,医官人手不够,陆先生本想让我们过去帮帮忙。”
“痢疾?”李雪立刻来了精神,从药箱里翻出本《疫症要略》,“是湿热引起的还是时疫所致?临河镇靠河,若是水源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沈砚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临河镇!我这点伤不算事!”
“急什么。”林辰敲了敲他的脑袋,“先回药圃取些药材,痢疾最需黄连、黄芩这些清热燥湿的药,镇上的药铺未必够。再说,你这模样去了,不是添乱吗?”
沈砚撇撇嘴,却也知道林辰说得在理,只能悻悻地跟着收拾东西。李雪将《疫症要略》揣进怀里,又往药箱里塞了些预防痢疾的药丸——那是她根据外婆留下的方子改良的,用马齿苋、金银花等草药制成,方便携带,药效也温和。
下山的路比来时从容。陆衍的骡车停在山脚,丫丫居然也在车上,正趴在车辕上数药篓里的甘草。“李姐姐!沈哥哥!”看见他们,丫丫立刻蹦下来,手里举着根刚拔的艾草,“我跟陆先生来接你们啦!我奶奶说,这艾草能驱邪,给你们带一根!”
李雪笑着接过艾草,别在药箱的铜环上:“丫丫怎么来了?幽灵村的三叶草长好了吗?”
“长好啦!”丫丫的眼睛亮晶晶的,“村长爷爷说,等秋收了,就把三叶草的种子分给大家,明年种满全村,这样就再也不会有坏东西来了。”她凑到沈砚身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后背的绷带,“沈哥哥,你还疼吗?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沈砚被她逗笑了,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疼了,丫丫吹过就是不一样。”
骡车晃晃悠悠往药圃赶。陆衍坐在车夫位上,给他们讲临河镇的情况:“听说最先得痢疾的是河边的渔民,一开始只是上吐下泻,后来越来越重,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官府怕引起恐慌,还没对外声张,只悄悄请了医官去,可效果不大。”
“水源的问题可能性最大。”林辰的竹杖敲着车板,“渔民靠水吃水,若是河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很容易集体发病。”他看向李雪,“你外婆的医案里,有没有治痢疾的方子?”
“有。”李雪点头,“外婆说过,痢疾分‘赤痢’和‘白痢’,赤痢多是湿热入血,要用白头翁汤;白痢是寒湿困脾,得用胃苓汤。得先去看看患者的症状,才能对症下药。”
沈砚听得认真,忽然问:“那要不要带些大蒜?我娘说,大蒜能杀菌,拌在菜里吃,不得拉肚子。”
“说得对。”陆衍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大蒜确实有消毒的作用,临河镇的水源若是被污染,让村民们用大蒜泡水喝,倒是个简单的预防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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