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拄着竹杖走出断藤峡时,衣襟上还沾着龙涎藤的清香。东州的风是暖的,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像裹了层薄纱。路边的野藤长得疯,绿得发亮,缠在老榕树上,垂下来的气根像串珠帘,一碰就摇摇晃晃,洒下细碎的阳光。
“老丈,搭个脚力不?”一辆骡车从身后赶来,车夫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赤着胳膊,古铜色的肩膀上缠着圈青藤——东州的赶车人都爱缠这个,说是能防蚊虫。车斗里堆着新采的茶叶,用竹篓装着,篓沿爬满了牵牛花藤,紫的、蓝的,开得热热闹闹。
林辰笑着摆摆手:“不用,我这老腿,得慢慢挪才舒服。”他指了指后生肩上的藤圈,“这是‘驱蚊藤’吧?编得挺匀实。”
后生眼睛一亮,勒住缰绳:“老丈好眼力!这是俺娘编的,说比艾草管用。您是外乡人?要去东州城?”
“嗯,去城里找个老朋友。”林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那是东州有名的“棋盘山”,山形像副摊开的棋盘,传闻山顶有株千年古藤,藤枝盘成了棋谱的模样。
后生拍了拍车板:“上来吧!俺正好去城里送茶,顺路!您看这日头,等走到城里,怕不是要晒脱层皮?”他说着,从车斗里翻出顶草帽,帽檐是用藤条编的,还插着朵野菊,“戴上!俺爹的,不嫌弃就用!”
林辰接过草帽,藤条的纹路硌着掌心,很舒服。他刚要上车,忽然瞥见车斗角落的茶叶篓——篓口的藤编断了两根,露出里面的茶叶,被风吹得簌簌掉。“后生,你这篓子,得补补。”
后生挠挠头:“没事,到了城里就换新篓。”
“换啥,我给你编好。”林辰放下行囊,从里头抽出根“韧皮藤”——这是从断藤峡带的,泡过龙涎泉的水,柔韧得很。他三两下拆开篓口的旧藤,指尖翻飞,藤条像活过来似的,绕、勾、缠,不过片刻,断口处就多了朵藤编的小花,既挡住了茶叶,又好看。
后生看直了眼:“老丈,您这手艺!比俺村编竹器的王阿婆还厉害!”
路上闲聊,林辰才知后生叫阿茶,家在棋盘山脚下的茶木村,村里世代种茶,就靠这山泉水灌溉,茶叶才有股清甜味。“只是这几年不太平,”阿茶叹了口气,“山里来了个怪人,说棋盘山的泉眼是他的,要收‘水钱’,不然就堵了泉眼。俺们村的茶叶,就指着那泉呢!”
林辰心里一动:“怪人?什么样的?”
“穿件黑绸衫,总拿着个玉扳指,扳指上刻着藤纹,看着像个有钱人。”阿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上次俺爹去理论,被他身边的打手推了个跟头,现在还躺床上呢!”
说话间,骡车已到棋盘山脚下。山门口竖着块大石碑,刻着“棋盘仙境”四个大字,碑旁坐着两个彪形大汉,腰间缠着黑藤,见了阿茶,就横眉竖眼地拦车:“水钱交了没?”
阿茶脸涨得通红:“俺……俺这是送进城的货,回来再交行不行?”
“不行!”左边的大汉伸手就去掀茶叶篓,“没钱就拿茶叶抵!”
林辰忽然咳嗽一声,竹杖往地上一顿,杖尾的铜箍“当”地响了声:“后生仔,做生意得讲规矩,哪有拦着路要钱的?”
大汉转过身,上下打量林辰:“哪来的老东西,敢管爷的事?”他腰间的黑藤忽然动了动,像条小蛇,缠上林辰的竹杖。林辰眉头一挑——这是“绞杀藤”,性烈,能勒断木头。
“规矩?”大汉冷笑,“这山是‘藤先生’的,他说的就是规矩!”
话音刚落,山上传来个慢悠悠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谁在吵吵嚷嚷?”
林辰抬头望去,只见山道上走来个人,果然穿件黑绸衫,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阳光照在扳指上,藤纹反射出绿光。他身后跟着四个随从,都背着藤编的匣子,走路悄无声息。
“藤先生!”两个大汉立刻点头哈腰,“这老头多管闲事!”
被称作“藤先生”的人没看林辰,只盯着阿茶的茶叶篓:“阿茶,你爹的医药费,凑够了?”他声音很软,却透着股寒气,“凑不够也没事,把你家那片茶园抵给我,泉眼就让你用。”
阿茶攥紧拳头:“俺爹说了,茶园是祖宗传下来的,死也不抵!”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藤先生的玉扳指转得更快了,“老三,去,把泉眼堵了。”
一个随从刚要动,林辰忽然开口:“慢着。堵泉眼容易,只是这棋盘山的‘藤脉’,怕是要被你堵死了。”
藤先生终于正眼看林辰,眼神像淬了毒的藤刺:“哦?你懂藤脉?”
“略知一二。”林辰竹杖指向山顶,“你看那千年古藤,枝分八脉,对应着山下的八个泉眼,你堵一个,就断一脉,古藤一死,这山的灵气就散了,你的茶叶生意,怕也做不成了吧?”
藤先生脸色微变。林辰看得明白,这人哪是为了水钱,分明是看上了棋盘山的茶园——用泉眼逼村民让地,好独占这处风水宝地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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