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渐渐稀疏,百草谷的跨州藤架上挂满了饱满的果实,紫莹莹的像一串串垂落的星子。林辰坐在藤荫下的老位置,膝头摊着《七州藤谱》的最终定稿,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批注——有沈砚补注的新技法,有苏文绘制的藤纹图谱,还有七州匠人用不同笔迹留下的心得,最末一页空白处,题着四个苍劲的字:“薪火相传”。
“林爷爷,北州的孩童藤艺班开课了!”沈砚捧着封信跑进来,信纸边缘用红藤绣着只小小的藤鸟,是阿石的女儿绣的,“阿石说,第一堂课教的就是您编的‘平安结’,三十个娃娃学得可认真了,扎破了手都不喊疼。”
林辰接过信,指尖抚过那只歪歪扭扭的藤鸟,眼眶微微发热。他想起十年前在北州军寨,阿石还是个只会扛藤甲的愣小子,如今竟成了教娃娃编藤的师傅。“把这页‘儿童启蒙编法’抄录十份,”他指着谱子上用红笔标出的章节,“让商队捎给七州的学堂,告诉他们,编藤不只是手艺,是让娃娃知道,七州的藤能拧成一股绳。”
小满端来盘新摘的跨州藤果,果皮上还挂着晨露。“林爷爷,您尝尝这个,”她递过一颗紫果,“苏文哥说这果子的汁能做染料,染出来的藤线是淡紫色的,像极了您最爱看的晚霞。”
苏文正蹲在藤架下,用新染的紫藤线给嫁接苗系红绳——这是七州的新习俗,给长势好的藤系红绳,祈求来年结更多果。他的画夹里夹着张刚画的速写:一群北州孩童围着藤筐学编结,最小的那个手里攥着半根藤条,正用牙咬着打圈,像极了当年的林辰。
“林爷爷,您看这孩子像不像年轻时的您?”苏文把画递过来,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林辰看着画,忽然笑出声。他年轻时确实笨,学编“双环扣”总把藤条咬出牙印,师傅总骂他“藤都比你有记性”。“比我当年强,”老人指着画中孩童的手指,“你看这力道,稳当,有天分。”
正说着,谷口传来马蹄声。七州的邮差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个藤制的邮包,上面盖着七州的藤印——北州的铁线藤印是把小剑,南州的水绫藤印是片船帆,西州的云雾藤印是朵云,草原的沙棘藤印是颗果,中州的青肤藤印是个“和”字。
“林老先生,南州渡的陈婆婆托我给您带样东西。”邮差解开邮包,里面是个巴掌大的藤制匣子,匣身用“九转缠”技法编出蛇纹,打开后,躺着根磨得发亮的藤针,针尾系着根五彩藤线。
“陈婆婆说,这是她丈夫当年编藤用的针,”邮差转述道,“现在眼睛花了编不动了,想把它送给百草谷,说这里能让老物件接着‘干活’。”
林辰捏起藤针,针尾的磨损处还留着老茧的痕迹,仿佛能看到那个沉默的船老大,正蹲在渡头,用这根针把散开的藤条一一接起。“把它放进传习处的展柜,”他声音有些发颤,“旁边摆上《七州藤谱》,让来学藤艺的人都知道,这些老物件里,藏着七州人怎么把日子编结实的学问。”
秋分那天,百草谷举办了第一届“七州藤艺少年赛”。来自七州的孩童聚在藤架下,用带来的本地藤条创作:北州的孩子编藤甲,南州的孩子编藤船,西州的孩子编藤药箱,草原的孩子编藤鞍,中州的孩子则用七州藤条拼出了幅“七州同心图”。
最小的参赛者是巴特尔的孙子,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攥着根红藤条,正学着编“锁龙结”。她的小手被藤条硌出红印,却咬着牙不肯停,沈砚想帮她,被林辰拦住了:“让她自己来,藤艺这东西,得自己磨出茧子才学得会。”
最终,一等奖给了中州那个拼“同心图”的少年。他用北州铁线藤做骨架,南州水绫藤做底色,西州云雾藤勾边,草原沙棘藤点缀果实,最妙的是在图中央,用七州藤条拧成了根粗壮的藤绳,绳头系着七个小小的藤制令牌,正是林辰当年师傅给的“游”字令牌的缩小版。
“我爹说,七州就像这藤绳,”少年捧着奖状,脸蛋通红,“单根藤条容易断,拧在一起,再大的风也刮不断。”
林辰看着那幅“同心图”,忽然站起身,走到展柜前,取出陈婆婆送的藤针和自己的“游”字令牌,放在图的两侧。“这些老物件,该跟新作品作伴了,”他对围拢的孩童说,“你们看这藤针,缝补过多少散开的藤条;这令牌,走过多少七州的路。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他从怀里掏出七根不同颜色的藤条,分给七个州的孩子代表:“拿着它,回去告诉你们的师傅,《七州藤谱》不是死书,是让你们接着写的活页。明年这个时候,我等着看你们用这些藤条,编出比今年更好的故事。”
孩子们攥着藤条,用力点头,藤条在他们手心微微颤动,像在回应老人的嘱托。
霜降过后,百草谷的藤叶开始泛黄。林辰的咳嗽渐渐重了,却仍坚持每天去传习处,看沈砚整理新收的藤艺作品,听苏文讲七州传来的新鲜事。有天清晨,他指着窗外的嫁接苗,忽然对沈砚说:“这苗的根,该分些给七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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