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些微凉意,拂过中州的街巷。林辰牵着马走在青石板路上,鼻尖萦绕着各种气息——有藤器铺飘出的清漆味,有小吃摊炸藤圈的油香,还有书坊里淡淡的墨香混着藤纸的草木气。这里是七州的中心,南来北往的商队都在此中转,连空气中都飘着股兼容并蓄的热闹。
“林老,您看那儿!”阿竹指着街角的牌坊,上面刻着“藤艺坊市”四个大字,字的笔画里缠着镂空的藤纹,风一吹,藤纹间的铜铃叮当作响。牌坊下熙熙攘攘,挑着藤筐的货郎、捧着藤制玩具的孩童、讨价还价的妇人,把不算宽的街面挤得水泄不通。
林辰眯起眼,看着那些穿梭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师傅当年描述的“七州藤会”——只是当年的会期一年一次,如今的中州,却天天都是藤的集市。他的藤杖敲过一块刻着藤叶花纹的石板,那是去年重修街道时,石匠特意按《七州藤谱》里的纹样凿的。
“先去‘聚藤堂’看看?”阿竹指着不远处的三层阁楼,阁楼的栏杆、窗棂全是藤制的,二楼的挑檐下挂着块黑檀木匾,上面的字是用红藤汁写的,虽已有些褪色,却透着股古朴的劲。
聚藤堂是中州最大的藤艺商行,老板姓周,是个戴眼镜的斯文先生,见了林辰,忙不迭地从柜台后迎出来,手里还拿着本线装的《七州藤谱》,书页边缘都翻得起了毛。“林老先生,您可算来了!”周老板把他们往内堂引,“您看,这谱子都快被我们翻烂了,上个月刚加印了两百本,还是不够卖。”
内堂的墙上挂满了藤艺新作:有用北州铁线藤和南州水绫藤混编的屏风,一面是军寨风光,一面是渡口渔歌;有用西州云雾藤做的灯罩,开灯后能映出七州地图的影子;最妙的是个藤制的博古架,每层的栏杆都用不同州的藤条,北州的刚、南州的柔、西州的韧、草原的糙,在一架上和谐共生。
“这些都是照着谱子改良的,”周老板指着博古架,“比如这层用的草原沙棘藤,我们加了道‘防蛀漆’,是用红藤汁和桐油调的,摆在书房里既防潮又防蛀,文人们都爱得紧。”
林辰摸着沙棘藤的栏杆,指尖能感受到藤条天然的沟壑,却丝毫不硌手——显然是用细砂纸打磨过的。“改得好,”他点头,“保留藤的本性,再添些合用的巧思,这才是藤艺该走的路。”
正说着,外面传来争吵声。一个穿绸缎衫的富商,正指着个卖藤椅的小贩嚷嚷:“你这椅子说是‘百年藤’做的,我看就是去年的新藤!退钱!”小贩急得脸通红:“您看这纹路!百年藤才有这么深的包浆,我敢用聚藤堂的信誉担保!”
周老板叹口气:“又是这事。最近总有人拿新藤冒充老藤骗钱,我们正想请个懂行的来掌眼。”
林辰走出去,拿起那把藤椅细看。椅面的藤条呈深褐色,凑近闻,有股淡淡的陈木味,用指甲轻轻刮了下,露出的内层仍是褐色——若是新藤,内层该是青绿色。“确实是老藤,”他对富商说,“你看这‘蟹爪纹’,是老藤常年受力才有的,新藤编不出来。”
富商半信半疑,周老板忙取来放大镜:“您看这藤条的横截面,老藤的纤维更密,像拧过的麻绳,新藤的纤维松,像散着的线。”
富商这才作罢,付了钱抱着椅子走了。小贩抹了把汗,对林辰作揖:“多谢老先生!我这藤椅是用老家拆下来的旧藤床改的,真没骗他。”
林辰看着他摊位上的物件,有藤制的食盒、笔筒、鸟笼,做工算不上精细,却透着股实在劲。“你的手艺不错,”他指着一个藤制蝈蝈笼,“这‘镂空缠枝纹’,是中州老法子,现在会的人不多了。”
小贩眼睛一亮:“老先生也懂这个?我爹以前是藤器厂的师傅,这手艺是他教的。”
林辰心里一动,中州早年有个很大的藤器厂,后来因为原料短缺关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当年的手艺。他让小贩把藤器都搬到聚藤堂,跟周老板商量:“这些物件虽不精致,却有烟火气,不如摆在堂里寄卖,也算给老手艺人留条路。”
周老板欣然应允。阿竹在一旁看得直点头:“林老,您这一来,不光辨了真假,还帮了小贩。”
林辰笑了:“藤艺不只是摆在架子上的玩意儿,还得是老百姓用得上的东西。能帮人过日子,才算真本事。”
中午,周老板留他们在聚藤堂吃饭,菜是用藤制器皿端上来的:藤编的托盘里放着蒸饺,藤制的汤碗盛着酸辣汤,连装醋的小碟子都是藤编的,外面涂了层透明的藤胶,既好看又实用。
“这是后厨张师傅的主意,”周老板说,“他说用藤器盛菜,夏天不容易馊,还带着点草木香。”
正吃着,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个戏班来订做藤制戏服。班主是个红脸膛的汉子,手里拿着张图纸,上面画着件藤甲戏服,甲片要用红藤和铁线藤拼出花纹,还要能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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