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斜斜织了半宿,把百草谷的石板路润得发亮。周小满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传习处跑,怀里揣着个红布包,里面是七州药农托人捎来的藤籽——北州的红土籽裹着烽烟气,南州的水泽籽带着荷香,草原的沙棘籽沾着羊脂,江南的圩田籽浸着稻花露,混在一起,像捧浓缩了七州风土的星辰。
传习处的院门早就爬满了藤,白藤的花串垂在门楣上,沾着雨珠,像挂了串碎玉。苏文正蹲在阶前拓印藤叶,宣纸铺在青石板上,他用墨块轻轻擦拭着橙藤叶的脉络,叶纹在纸上渐渐显形,竟与北州地图的轮廓隐隐相合。
“苏文哥哥,你看我带什么来了!”小满把红布包往石桌上一放,籽实滚动的“沙沙”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苏文抬起头,墨块在指尖留下淡淡的痕,他看着那些混在一起的籽,忽然笑了:“这是要凑齐‘七州藤谱’?”
“可不是嘛!”小满抓出把裹着红土的北州籽,“驿丞大哥说,北州的藤已经爬满半座烽火台了,守城的兵卒编了首新歌,说‘藤条当铠甲,花叶作旌旗’。”她把籽实摊在宣纸上,七州的籽形态各异,却在雨雾里透着同样的润意——那是被人用心照看的温度。
阿木尔背着捆新砍的青竹从外面进来,竹梢的嫩叶还在滴水。“南州的船娘捎信来,说石桥的藤架塌了半座,”他把竹捆靠在廊柱上,水珠顺着竹节滚落,“让咱们去搭新架,还说要跟咱们学‘立体藤田’的法子。”
廊下的石桌上,摊着**辰连夜画的《七州藤架图》。图上的藤架不再是单一的方形,草原的藤架是圆形的,像蒙古包的穹顶;江南的是菱形的,能顺着乌篷船的桅杆攀爬;北州的最特别,是箭楼形状的,藤条能顺着垛口蜿蜒,既不挡视线,又能挡风沙。
“林爷爷说,藤架得顺着地势走,”苏文用指尖点着图上的箭头,“就像人住房子,得合心意才舒坦。”他拿起支狼毫笔,在北州箭楼藤架旁添了只蓝信使,翅膀上画着七道纹路,代表七州的风。
小满忽然想起件事,转身往灶房跑,很快端来个陶碗,里面是七州的土样——北州的红土、南州的黑泥、草原的黄沙、江南的圩土……她把土样一捧捧撒在宣纸上,再把对应的藤籽埋进去,动作虔诚得像在播种整个春天。
“这样它们就能认亲了。”她歪着头说,雨珠落在她的发梢,像缀了串小水晶,“林爷爷说,土是藤的根,籽是藤的魂,魂归了根,才能长出彩。”
苏文放下画笔,帮着她把混了七州土的宣纸铺平。纸页渐渐被雨水打湿,土色在纸上晕开,红的、黑的、黄的、褐的,竟自然地融成片温润的赭石色,像块被七州人手心捂热的老玉。
午后,雨停了。七州的药农代表陆续赶到,草原的阿古拉大叔裹着羊皮袄,江南的老掌柜拄着竹杖,北州的驿丞带着身烽烟气,南州的船娘鬓边别着朵紫藤花,挤在传习处的小院里,像串移动的七州风物图。
“俺们草原的藤结了新籽!”阿古拉大叔掏出个羊皮袋,倒出把橙红色的籽实,颗颗饱满,“牧民们说,要请苏文先生去画画,把藤架画成敖包的样子,让藤籽沾点福气。”
老掌柜则拿出本线装书,是《藤谱》的增补卷,里面夹着片南州的紫藤叶,叶脉间写满了小字:“三月初三,与北州藤根相触,得气脉三分,花可延至端午。”字迹温润,是他惯常的笔锋。
“北州的兵卒编了藤甲!”驿丞比划着,声音洪亮如钟,“用橙藤条编的,轻便不说,还能挡流矢,将军说要在城墙上种满藤,让敌人看见就犯怵!”
南州的船娘笑着打开竹篮,里面是用紫藤花酿的蜜:“这蜜拌在土里,藤条能长得比船桅还高。俺们还在船头种了白藤,藤叶能当航标——叶尖朝南,就知道顺风顺水。”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小满蹲在藤架下,把七州的籽实混在一起,再撒上混了七州土的粉末。苏文拿起画笔,把这一幕画了下来:七州的人围着藤架,手里捧着各自的籽,土粉在风中扬起,像七道彩色的虹,落在同一片宣纸上。
“该给这新藤起个名了。”林辰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里摩挲着块老藤根,根上的纹路像七道缠绕的绳,“就叫‘七州同’吧。”
“好名字!”阿古拉大叔第一个叫好,他抓起把混了七州土的籽,往藤架下的坑里一撒,“俺先来种第一把!”
众人跟着动手,阿木尔挥着锄头挖坑,老掌柜的孙子撒上江南的腐叶,驿丞浇上北州的雪水,船娘埋进南州的河泥,小满则往每个坑里塞了颗红糖块——林辰说,甜气能让七州的气脉更快相融。
种完籽,阿古拉大叔从怀里掏出卷红绳,是草原的姑娘们编的七结绳,红、橙、黄、绿、青、蓝、紫,刚好七种颜色。“俺们草原的规矩,结绳记事,”他把绳递给林辰,“这绳上的结,代表七州的心,得系在‘七州同’的藤根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