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的立夏总带着股热腾腾的劲。日头一出来就烤得人发暖,药圃的紫菀苗已经齐腰高,茎秆粗壮得能经住风雨,顶端的花苞鼓胀着,像憋了满肚子的话,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林辰戴着草帽在试验田除草,指尖划过一株混种的紫菀时,忽然摸到花苞上的绒毛——比普通紫菀密了三倍,这是《培育手记》里说的“抗虫特征”,看来三地籽混种的效果,正在慢慢显形。
“林先生!周校长在测新苗的耐受力呢!”小石头举着个温度计跑过来,温度计的水银柱指着“高热”,“说雷大叔烧了堆炭火,在苗旁烤了半个时辰,混种的苗只是叶子卷了点,普通苗都蔫了!”
暖房的空地上,两排紫菀苗正接受“高温测试”:左边是普通紫菀,叶片已经蔫成了卷,像被晒坏的纸;右边是三地混种苗,虽然叶尖有些发焦,主茎却依旧挺拔,根须在土里扎得稳稳的。周鹤叔用镊子摘下片混种苗的叶,放在显微镜下看,细胞壁上的纹路比普通苗密了许多。“当年婉妹总说,立夏的苗是‘试金石’,热不热、旱不旱,一测就知道成色。这混种苗,果然承了三地的长处——谷里的耐湿、江南的耐热、西域的耐寒,都长在它身上了。”
孟书砚正在记录测试数据,本子上画着两条对比曲线:普通苗在高温下迅速枯萎,混种苗的生命力曲线却始终平缓。“阿古拉的商队送来了西域的测试结果,”他指着曲线末端的红圈,“巴特尔把混种苗种在雪山脚下,夜里温度降到冰点,苗居然没冻死,只是叶边结了层薄冰,日出就化了,跟没事一样!”
其其格画的雪山育苗图铺在数据旁,混种苗在雪地里立着,叶片上的冰碴反射着阳光,像镶了层碎钻。巴特尔画了个用手摸苗叶的小人,旁边写着“冰化了之后,苗长得更欢了”,字里的惊奇像要跳出来。
沈念端着碗绿豆汤进来,汤里加了薄荷和紫菀花,冰镇过的,喝一口凉到心口。“这是春杏姐教的立夏解暑饮,”她把汤碗放在试验记录旁,“苏婉堂的女孩子们也做了耐热测试,说江南的混种苗在烈日下晒了三天,比普通苗多结了两个花苞,春杏姐说‘这是云卿先生和苏先生在天上看着呢’,还说要把测试结果抄给各地药农,让大家都学着种。”
苏婉堂捎来的测试报告上,贴着混种苗和普通苗的对比照片:混种苗的根系在照片里像团密网,牢牢抓住土壤,普通苗的根则显得稀疏。春杏的附信里说:“我们在堂前辟了块‘示范田’,每天都有药农来参观,有人说‘这苗比人还能扛’,想讨点籽回去试种呢。”
雷大叔扛着桶井水进来,往试验田的水渠里倒,水流过混种苗的根部时,苗叶轻轻晃了晃,像在道谢。“张奶奶从玉泉河捎来个好消息,”他蹲在田埂边,“说分号的老掌柜找到那位商队首领的儿子了,小伙子叫石勇,会种甘草,还带着父亲留下的半本《护籽日记》,里面记着当年怎么把紫菀籽藏在甘草垛里运货的!”
小石头捧着《护籽日记》的复印件,指着其中一页:“林先生,这里写着‘婉先生说,混种的紫菀能治时疫,将来定有大用场’,是不是真的?”
林辰翻开《培育手记》,指着云卿先生的批注:“你看这里写着‘变种紫菀的根茎,可提取抗毒成分,与雪莲配伍,能解时疫之毒’,当年她们培育这种苗,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疫病,现在看来,这苗真的没辜负她们的心血。”他忽然想起谷雨时发现的“雪山商”令牌,那位商队首领守了一辈子的秘密,终于在今天有了着落。
午后的风带着热浪,林辰带着药童们给混种苗施肥,用的是雷大叔特制的“三合肥”——谷里的草木灰、江南的菜籽饼、西域的羊粪,按比例混合,肥力比普通肥料足了一倍。石勇托雷大叔捎来的甘草根粉,也被掺进了肥料里,“父亲说甘草能调和药性,掺在肥里,苗长得更匀”。
其其格在信里画了幅牧民学种混种苗的图:石屋前的空地上,巴特尔正教牧民们按比例播种,其其格举着《培育手记》念要点,旁边的混种苗已经开了两朵紫花。图旁写着“牧民们说,等秋收了,要把籽分给周边的部落,让大家都有种的”,巴特尔画了个举着花的小人,旁边写着“花真香,比草原的格桑花还香”。
“他们这是把药苗当成了宝贝,”林辰看着图,“就像苏婉堂的示范田、分号的试验地,三地的人都在为这苗忙活,当年的三人愿,现在成了众人行,这才是最好的传承。”
傍晚,夕阳把试验田染成了金红色,混种苗的花苞在余晖里微微张了张,像要提前绽放。周鹤叔把测试数据和各地传来的报告整理好,订成一本《混种紫菀培育实录》,封面上用金粉画了朵三色紫菀——紫、青、褐三色花瓣,紧紧抱在一起。
孟书砚在给阿古拉的回信里,画了幅三地苗开花的图,谷里的、江南的、西域的紫菀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开,旁边写着“石勇说要带着父亲的日记来谷里,想亲眼看看混种的紫菀长得怎么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