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的大雪总带着股裹天裹地的绵。鹅毛似的雪片从清晨下到日暮,把药圃的田垄盖得严严实实,暖房的玻璃上结着层冰花,像谁用指尖画了满窗的草木。林辰刚把炭盆的火拨得旺些,谷口就传来熟悉的笑声——阿古拉的商队没走,说“大雪封山,正好在谷里过年”,巴特尔和其其格也跟着来了,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像两团移动的暖云。
“林先生!其其格姐姐带了西域的奶疙瘩!”小石头举着块黄澄澄的奶块跑进来,奶香味混着雪气,在暖房里漫开,“说要就着咱们的紫菀茶吃,比草原的奶茶还香!”
暖房的中央摆了张临时搭的大木桌,周鹤叔正和阿古拉核对来年的药草计划,桌上摊着张百草谷的地图,用红笔圈着新规划的药田。“当年婉妹总说,大雪天最适合‘围炉计’,”老人指着地图上的红圈,“外面雪大,人心齐,说定了的事,开春就能动手,不耽误节气。”
其其格正给沈念看她带来的新样——用紫菀秆和羊毛混编的地毯,上面织着紫菀花和沙棘果,图案比去年更精细。“这是跟江南来的绣娘学的,”她指着花瓣上的纹路,“春杏姐说‘配色要像药草配伍,紫配黄,就像紫菀配沙棘,看着舒服,用着也搭’。”巴特尔在旁边补充:“牧民们都想要,说铺在毡房里,像把百草谷的春天搬来了。”
孟书砚在给木桌摆碗碟,雷大叔炖的羊肉萝卜汤正冒着热气,苏婉堂的女孩子们带来的江南腌菜摆在旁边,酸香爽口。“春杏姐说,今年要在苏婉堂旁边辟块地,专种从谷里引的紫菀,”他给每个人倒上紫菀酒,酒液呈淡紫色,是用今年新收的花酿的,“还说要请谷里的药童去教她们‘看苗情’,把南北的法子融在一块儿。”
张奶奶从玉泉河捎来的新茶饼被烤得冒热气,雷大叔用雪水烹了茶,茶汤清冽,混着紫菀酒的香,成了独特的“雪天暖饮”。“分号的孩子们也在计议来年,”他给周鹤叔递过茶杯,“说要在码头建个‘药草驿站’,南来北往的药商都能歇脚,还能交换种子,就像咱们现在这样,热热闹闹的。”
小石头啃着奶疙瘩,忽然指着窗外:“林先生!雪地里有脚印!”只见几串小小的蹄印从谷外延伸进来,是附近的野兔被暖房的香气引来了,在雪地上踩出朵朵梅花。“是‘报春客’!”周鹤叔笑着说,“婉妹当年说,大雪天来的野物,是给来年报喜的,说明谷里的暖能招引生灵。”
午后,雪下得小了些,林辰带着大家在暖房外堆了个雪人,用紫菀秆做胳膊,沙棘果做眼睛,巴特尔还把自己的羊皮帽给雪人戴上,说“让它也暖暖和和的”。其其格教女孩子们跳草原的“庆丰舞”,脚步踩着雪“咯吱”响,红裙在白雪里像团跳动的火,沈念则教她们唱百草谷的《药草歌》,歌声清越,和着风声格外好听。
周鹤叔坐在暖房门口,看着年轻人嬉闹,忽然对林辰说:“婉妹当年总盼着这样的日子,”老人望着远处的雪山,“南来的、西来的,像一家人似的围着炉,说药草,论来年,这才是‘百草同春’啊。”
孟书砚把大家的想法记在纸上:西域要扩种沙棘,和紫菀套种;江南要试种顶冰花,和陈皮配伍;谷里要建个“药草学堂”,教孩子们识药、种药。“这些计划,开春就能动手,”他把纸折成纸鹤,“等雪化了,就让它带着咱们的念想飞。”
傍晚,雪又开始下了,暖房里的炭火烧得更旺。其其格给每个人分了她编的羊毛护膝,说“草原的冬天冷,这个能护着膝盖,来年好下地”。春杏则把江南的新茶籽分给大家:“这是改良的品种,在谷里也能种,秋天就能喝上江南的茶配谷里的药。”
林辰看着满室的笑语,忽然觉得这大雪的围炉,不是为了躲寒,是为了把心聚得更紧——你带你的奶疙瘩,我煮我的紫菀茶,你说你的草原计,我讲我的江南谋,像娘说的:“医道的暖,不在炉火,在人心,人心齐了,再大的雪也挡不住春天。”
雷大叔端来锅腊八粥,里面加了紫菀籽、沙棘果、江南的莲子,稠得能插住筷子。“张奶奶说,大雪喝这个最应景,”他给每个人盛了一碗,“说‘五谷杂粮凑在一块儿,才叫丰足;南来北往的人聚在一块儿,才叫团圆’。”
入夜,暖房的灯亮着,雪光映着窗上的冰花,像无数只眼睛在笑。林辰翻开《百草续录》,在新的一页写下:
“大雪围炉,围的是火,聚的是心。西域的奶疙瘩、江南的腌菜、谷里的紫菀酒,都在这绵密的雪里,藏着对来年的盼。苏婉先生说‘医道在共生’,原来最好的共生,不是各守一方,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草原的风、江南的雨、谷里的雪,都融在一碗汤里、一壶酒里、一句笑里,这才是真的百草同春。”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百草谷裹成了个银白的梦。暖房里的笑声、歌声、炭火声,混在一块儿,像在酿一坛最醇的酒,等到来年开春,雪化了,苗绿了,这坛酒就会开封,让每个闻着香的人都知道——百草谷的冬天,从不是冷清的,因为总有群人,围着炉,守着暖,把来年的春天,一点点计议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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