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百草谷,细雨像扯不断的银丝,斜斜地织着。林辰蹲在药圃边,看沈念给刚出土的紫苏苗浇水,少年的布鞋沾了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草叶划破的细小伤口,却笑得一脸灿烂。
“周鹤叔说,今年的雨水好,药材能比往年多收三成,”沈念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水珠,“你看这薄荷,刚冒芽就带着香味,比塞北的麻黄精神多了。”
药圃尽头的暖房里,阿默正在检查从关外带的刺五加幼苗,透明的窗纸外,细雨打在玻璃上,晕出一片朦胧的绿。“这苗子得再缓半个月,”他回头道,“关外的土寒,移到江南得掺些腐熟的羊粪,中和一下。”
周鹤叔拄着枇杷木拐杖,站在晒药场边,看着雇工们翻晒去年的当归。老人的背更驼了,却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来药场转一圈,手里的拐杖头被摩挲得发亮。“林辰啊,影夫人派人送了信,说江南的几个州府闹‘春瘟’,上吐下泻的,让你们去看看。”
林辰接过信,雨水打湿了信纸边缘,影夫人的字迹却依旧利落:“……春瘟起于湿,江南多水泽,需用苍术、厚朴燥湿,配藿香、佩兰化浊。另,《天下本草》已在江南刊印,百姓争相传阅,盼君归乡,主持百草堂分号开馆。”
“春瘟?”沈念凑过来看信,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和关外的寒疫反过来?一个怕冷,一个怕潮?”
“正是,”林辰点头,用指尖点了点药圃里的苍术,“这东西能燥湿健脾,是治春瘟的主力。我们带些苍术、藿香,再配上从东海带的昆布粉,利水消肿,正好对症。”
暖房里的刺五加幼苗突然被风吹得晃了晃,阿默伸手关紧窗户,归一剑靠在墙角,剑穗的珍珠被雨水映得温润。“开馆的事,周鹤叔怎么看?”
周鹤叔笑了,拐杖在泥地上轻轻敲了敲:“我早就说过,百草谷的药,不能只藏在谷里。你们在江南开馆,把《天下本草》的法子教给更多人,比守着这几亩药圃强。”他指了指晒药场边的新屋,“那是给你们盖的药库,去年的陈皮、紫苏都存着呢,够你们开馆用的。”
沈念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辰往谷口跑:“对了!雪团生了一窝小狐狸,就在老槐树下,你快去看看!”
老槐树下的树洞前,雪团正警惕地守着,见了林辰,才摇着尾巴让开。树洞里,三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挤在一起,眼睛还没睁开,像团粉白色的绒球。“等它们长大了,就能帮我们看药圃了,”沈念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狐狸的背,“像当年雪团帮我们抓偷药的山鼠一样。”
林辰望着雨雾中的百草谷,药圃里的幼苗在雨中舒展,暖房的玻璃泛着水光,老槐树的新叶绿得发亮。他突然觉得,所谓“传承”,就像这谷里的草木,一代接一代,在风雨里扎根,在时光里生长。
江南的州府比百草谷热闹百倍,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两旁的店铺挂着褪色的幌子,药铺的“悬壶济世”旗在风里摇摇晃晃。林辰他们落脚的“江南百草堂”是影夫人早就备好的,前店后宅,药柜是新打的,带着松木的清香,柜台上摆着刚刊印的《天下本草》,封面上的药舟图案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开业第一天就来了这么多人,”沈念趴在柜台上,数着排队候诊的病人,“有个老婆婆说,她孙子得了春瘟,吃了三天药都没好,就等着我们来呢。”
阿默正在后堂煎药,大铁锅里的苍术、厚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药香混着雨水的湿气,从窗户缝里飘出去,引得街上的行人频频回头。“这锅药能治二十个人的量,”他用长勺搅了搅,“等下让伙计分装进陶碗,给排队的人先喝着,暖暖胃。”
林辰坐在诊台前,给一个面色发黄的孩童诊脉。孩子的母亲抱着他,眼圈红红的:“先生,您给看看,这孩子上吐下泻的,都瘦脱形了。”
林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不发烧,再看舌苔,白腻厚重,正是湿浊困脾的症状。“不是大病,”他温和地说,“是春瘟,喝两剂藿香正气散就好了。”他提笔开方,又加了些炒薏米,“这药熬好后,少放些糖,孩子爱喝。”
诊到傍晚,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给青石板路镀上了层金边。一个穿长衫的老者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捧着本《天下本草》,书页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老朽是本地的教书先生,”老者作揖道,“看了您编的书,觉得里面的‘药食同源’说得极好。只是有个疑问,这‘绿豆能解百毒’,是不是真的?”
林辰请他坐下,泡了杯薄荷茶:“绿豆性凉,能清热解毒,确实能解一些热毒,但不是所有毒都能解。比如关外的寒毒,就得用生姜、羊肉,不能用绿豆,这就是‘辨证施治’的道理。”
老者听得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老朽根据书上的法子,写的‘春日饮食歌’,教孩子们怎么吃才能防春瘟,您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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