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百草谷的竹篱笆,林辰就醒了。不是被鸟鸣吵醒的——昨夜黑风寨一战后,墨羽雀大概也累了,此刻正蜷在竹枝上打盹,连尾巴都懒得晃一下。是鼻尖萦绕的药香勾着他醒的,那味道很特别,不是寻常的艾草或薄荷,带着点草木的清苦,又混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阿默上次用野蜂蜜泡的枇杷膏,却更醇厚些。
他披了件月白长衫,循着香味往暖房走。刚转过竹影婆娑的拐角,就看见阿默蹲在药圃边,手里拿着把小银锄,正给新栽的七星草松土。晨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他发间,鬓角那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上沾着点露水,亮闪闪的,像缀了颗碎钻。
“在种七星草?”林辰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刚醒的微哑。他注意到阿默的动作很特别,银锄插入泥土时角度总保持着三十度,提起时又轻轻抖三下,仿佛在跟泥土说悄悄话。
阿默回头时,眼里还带着点专注的雾气,见是他,嘴角弯了弯:“嗯,昨天从黑风寨带回的幼苗,怕它水土不服,得用晨露拌着玄铁砂养。”他指了指旁边的陶盆,里面盛着些银灰色的砂粒,“你看这砂,比寻常铁砂重三成,埋在根下能稳得住苗。”
林辰的目光落在阿默握着银锄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却一点不显狼狈,反而透着种说不出的协调——像是天生就该握着锄头或剑,无论是侍弄药草还是挥剑斩敌,都带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他突然想起昨夜阿默挥剑时的样子,归一剑的寒光劈开黑暗时,手腕转动的弧度,竟和此刻松土的动作有几分相似。
“这锄法……是你上师教的?”林辰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他听说阿默的上师是位云游的药仙,十年前在终南山羽化了,阿默身上的本事,十成里有八成是那位教的。
阿默手里的银锄顿了顿,眼底闪过丝怀念:“嗯,上师说,松土要‘似松非松,似紧非紧’,就像做人,太松了立不住,太紧了容易断。”他用锄尖挑起块石子,“你看这土块,敲碎了像不像上师磨的药粉?他总说,万物皆可入药,连松土的力道都能治急躁病。”
林辰蹲下身,学着阿默的样子抓起把泥土。土是温的,带着晨露的潮气,捏在手里竟有种踏实感。“你上师……是不是还教了你别的?比如……辨毒?”他想起昨夜七星草的汁液差点溅到阿默脸上时,阿默反手用剑鞘挡开的动作,快得像本能。
阿默笑了,眼里的雾气散了些:“教了。他说辨毒要‘观色、闻气、尝味’,但最重要的是‘动心’——有毒的东西碰了,心会发紧,就像你刚才抓泥土时,是不是觉得比抓药碾子舒服些?”
林辰一怔。还真是。他平时抓药碾子总觉得硌手,刚才抓这把土,却莫名觉得亲切。
早饭时,苏慕云端来碗桂花粥,见林辰总盯着阿默手边的药篓发呆,忍不住笑:“林辰哥,你看那篓子干嘛?里面就些晒干的紫苏叶,昨天你还说气味太冲呢。”
林辰回过神,舀粥的勺子差点碰到碗沿:“没、没什么。”他瞥了眼阿默,见对方正低头给墨羽雀喂食,侧脸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我就是在想……阿默上师是不是也喜欢养墨羽雀?”
阿默抬头时,嘴角还沾着点粥粒:“上师不养雀,他养了只白狐,叫‘雪团’,通人性得很。有次我们在终南山采药,雪团突然对着块石头龇牙,上师扒开石头一看,底下藏着窝毒蛇蛋。”他放下碗,眼里闪着光,“那狐狸还会帮着晒药,把药材拖到向阳的石板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比我摆得还好。”
“白狐?”林辰的眼睛亮了,“是不是尾巴特别大,跑起来像团云的那种?我小时候在画本上见过,说这种狐能感知瘴气。”
“对对!”阿默拍了下手,“雪团的尾巴有三尺长,上师说那是‘聚灵尾’,能把周围的灵气都拢过来。有次我染了风寒,上师让雪团趴在我脚边,没半个时辰,汗就下来了——它尾巴扫过被子时,带着股松针的清香,比药汤管用多了。”
苏慕云在旁边听得直笑:“阿默,你这说的跟神话似的,林辰哥怕是要当真了。”
林辰却没笑,他正低头用筷子在粥碗里画着圈,像是在画那只白狐的尾巴。“我信,”他轻声说,“上师能教出阿默这样的本事,养的狐狸肯定不一般。”
上午整理药库时,林辰特意把阿默说的“上师秘制”药罐找了出来。那罐子是青陶做的,罐身上刻着些奇怪的花纹,像藤蔓又像符咒,罐口缠着圈红绳,绳子都快磨白了。林辰轻轻摸了摸花纹,突然想起阿默说的“似松非松”,指尖顺着纹路游走,竟真的有种“松时能滑过,紧时能卡住”的感觉。
“这罐子是上师亲手烧的,”阿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声音吓了林辰一跳,“他说陶土得用终南山的‘子母土’,外面那层粗陶耐烧,里面那层细陶锁气,熬药时药香跑不掉,苦味也能逼出来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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