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雨已停了。檐角的水滴顺着青瓦滑落,在石阶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混着远处秦淮河的桨声,倒有几分江南独有的清寂。林辰推开房门,见阿默正坐在窗边擦剑,归一剑的云纹在月光下流转,却总透着股刻意收敛的温润,不像白日在废园时那般锋芒微露。
“今天在废园,你那招‘云卷残阳’,留了三成力。”林辰将沉水剑靠在墙角,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对付枯影的死士,不必手下留情。”
阿默的手顿了顿,布巾在剑刃上轻轻一滑,带起微不可察的火花:“他们也是被毒控的可怜人。”他低头继续擦剑,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而且……没必要。”
“没必要?”林辰挑眉,“你当我没看见?最后枯影扑向火炉时,你明明能一剑制住,却偏要绕到他身后卸力。若不是我塞了平安散,他那股子戾气说不定又要反扑。”
阿默沉默着,将剑收入鞘中。剑穗上的芦苇轻轻晃动,他忽然起身:“我去打盆水。”
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林辰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照见阿默正弯腰打水,手腕转动间,水桶在他手中轻得像片羽毛,明明只用了两指勾着桶梁,却稳得没有一滴溅出。寻常人拎这满桶水,少说也得用掌心托着,他这手法,分明是内家心法“流云手”的起势——这功夫看似轻柔,实则能在瞬间卸去千斤力,江湖上能练到这般火候的,不出十人。
第二日清晨,客栈楼下传来喧哗。林辰下楼时,见几个镖师正围着个挑货郎理论,货郎的担子翻在地上,散落的丝线缠着镖师的马蹄,其中一个络腮胡镖师正抬脚要踹货郎的箱子:“瞎了眼的东西!敢挡‘震山镖局’的路,知道我们押的是什么货吗?”
货郎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头缩在地上:“镖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阿默恰好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刚买的豆浆,见此情景脚步一顿,侧身想绕过去,却被络腮胡瞥见。“站住!”络腮胡眯起眼,“看你穿着打扮,也是江湖人?敢不敢评评理?这刁民挡了我们的镖队,该不该教训?”
阿默低头看了看豆浆碗,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路是大家的,他也不是故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哟呵,来了个多管闲事的!”络腮胡冷笑一声,突然出拳打向阿默面门,“我看你是不知道‘震山’二字怎么写!”
拳头带着劲风袭来,周围的人都惊呼出声。林辰刚要上前,却见阿默手腕微翻,豆浆碗稳稳递到身侧的货郎手里,同时身形像片柳叶般斜飘出去,恰好避开拳头。络腮胡一拳落空,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阿默已站在他身后,指尖在他后腰“命门穴”轻轻一点——动作快得几乎没人看清。
络腮胡顿时僵在原地,想回头却动不了,脸涨得通红:“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阿默拿回豆浆碗,转身要走,“半个时辰后自会缓解。”
镖队的人见状,纷纷拔刀相向。阿默脚步不停,像是没看见那些亮闪闪的刀光,只在刀刃快要碰到他时,才微微侧身,手腕不经意地扫过刀背。每一次触碰都轻得像风吹过,可那些镖师手里的刀却像被无形的力量引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虎口阵阵发麻。
“住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镖队众人立刻收了手,只见个穿锦袍的老者快步走来,对着阿默拱手,“小友好功夫!老朽是震山镖局的总镖头赵山,教徒无方,让小友见笑了。”
阿默点点头,没说话,径直上楼去了。赵山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凝重,对身后的镖师低声道:“记着,这人不能惹。刚才他那几下‘引风式’,是‘无痕阁’的手法,江湖上能把无痕手用得这么淡的,至少是长老级别的……”
林辰站在楼梯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到房里时,见阿默正坐在桌前喝豆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无痕阁的‘引风式’,你倒是用得熟练。”林辰拖过椅子坐下,“当年无痕阁遭灭门,据说只有少阁主逃了出来,后来隐姓埋名,江湖上再没人见过。”
阿默握着碗的手紧了紧,豆浆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我只是……以前见过别人用过,学了两招防身。”
林辰没再追问。他知道阿默不愿多说,就像小时候在落槐镇,有恶霸抢他的糖葫芦,他明明能一拳把人打哭,却只是抱着糖葫芦跑,直到被逼到墙角,才会在恶霸伸手的瞬间,轻轻一推,让对方自己绊倒——那时他就藏着功夫,只是没人知道。
午后,两人去城西的书局买剑谱。刚进门,就听见掌柜在跟个书生争执:“这《玄机剑法》是孤本,你说撕就撕?赔得起吗?”
书生涨红了脸:“我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掉在地上,被风吹走了页脚……”
掌柜还要理论,阿默已经弯腰捡起地上的书页,从怀里掏出小瓶浆糊,指尖沾着浆糊,三两下就把撕口对齐粘好。他的手指修长,动作极稳,浆糊抹得均匀,竟看不出丝毫破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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