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们都说,有些夜路,是给不是人的东西走的。
姜涛开重型卡车十年了,自认胆大包天,什么荒郊野岭都闯过。
但今晚,他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全是冷汗,车速始终不敢超过六十。导航屏幕时不时扭曲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显示的目的地——那个他跑了不下二十趟的北方工业城——的名字,偶尔会模糊成一团难以辨认的乱码。
副驾驶上坐着王海,是他搭伙不到三个月的新搭档。王海年轻,话多,此刻正无聊地刷着手机,嘴里嚼着口香糖。“涛哥,你这车速,蚂蚁都嫌慢。照这么开,明天中午都到不了。”
姜涛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前面被卡车大灯切割开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这段路他熟悉,是两省交界处的盘山公路,一边是陡峭山壁,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往常虽然也僻静,但偶尔还能见到对面来的车灯。可今晚,邪门了,开了快两个小时,后面没有车跟上来,对面也没有一盏车灯出现过。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这一辆车,和这条无穷无尽蜿蜒在漆黑山岭间的公路。
“不对劲。”姜涛终于沙哑地开口,声音干涩。
“有啥不对劲的?不就是车少点嘛,清净。”王海不以为意,放下手机,探头看了看窗外墨黑的夜色,“这鬼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
“不是车少,”姜涛缓缓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根本没有别的车。而且,你听。”
王海侧耳听了听,除了卡车柴油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周围一片死寂。连往常夜里常有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听啥?啥声也没有啊。”
“就是啥声也没有,才不对头。”姜涛踩了踩刹车,车速又慢了些。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只有自己车尾灯在黑暗中拖出的两条红色光带,迅速被黑暗吞噬。“老规矩,夜里过这种地方,收音机得关掉,别放音乐,尤其别乱说话。”
王海嗤笑一声:“涛哥,你还信那些老黄历?什么不能按喇叭,不能随便停车,不能搭载路边招手的人……都是自己吓自己。”他说着,反而伸手去开车载收音机的开关。
“别动!”姜涛低吼一声,吓了王海一跳。
“怎么了嘛!”王海缩回手,有些不满。
姜涛脸色难看,眼神里透着一股王海没见过的恐惧:“我跑车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听我的,今晚这路,邪门儿得很。把车窗摇起来,无论如何,别往外看太久,特别是别盯着黑暗的地方看。”
王海张了张嘴,看到姜涛紧绷的侧脸和额角的汗珠,把调侃的话咽了回去。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卡车继续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上爬行。黑暗像黏稠的液体包裹着车辆,大灯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路面,路边的树木在光线边缘扭曲晃动,影影绰幔,像是无数窥伺的人影。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王海已经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姜涛却毫无睡意,眼睛瞪得酸涩,不敢有丝毫松懈。突然,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哎哟!”王海一头撞在前挡风玻璃上,幸好系了安全带,“我操!涛哥你干嘛!”
姜涛死死盯着前方路边,声音发颤:“你……你看那边……”
王海揉着额头,顺着姜涛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大约五十米的路边,朦朦胧胧站着一个身影。像是个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样式很旧的连衣裙,长发披散着,背对着公路,面朝悬崖的方向。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扎根在了那里。
“靠,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怎么有个女人?”王海也惊醒了,睡意全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停车问问?”
“问个屁!”姜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的厉色,“你忘了我说什么了?不能停!不能搭理!”
“可万一她需要帮忙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王海有点犹豫。那身影在车灯掠过时,显得格外孤零零的。
“帮你妈!”姜涛罕见地爆了粗口,脚下油门却缓缓加深,卡车开始加速,“我告诉你,这种路边的东西,你看它一眼,它就可能缠上你!赶紧过去,当没看见!”
卡车轰鸣着,距离那个白衣女人越来越近。灯光已经能清晰地照亮她连衣裙的布料纹理和那头乌黑的长发。她依然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就在卡车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王海鬼使神差地,隔着紧闭的车窗,扭头又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了。
那女人……没有后脑勺。
不,更准确地说,她的头发的覆盖方式很奇怪,前面看是长发披肩,但从后面这个角度看去,那浓密的黑发仿佛直接长在了脸的位置,覆盖了本应是后脑勺的地方。就好像……她前后都是脸,或者……根本就没有后面?
这个念头让王海头皮发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心脏咚咚咚地擂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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