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才过,川西的油菜花已经谢得差不多了,田野里满是沉甸甸的菜籽荚。
童涛扛着锄头往家走,裤腿上沾满了泥巴,嘴里叼着叶子烟,眯着眼睛看天边那抹将散未散的晚霞。
“龟儿子,天都要黑了还不回家,死外头找野婆娘去了哇?”
远处传来婆娘王翠兰的叫骂声,童涛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
他家就在竹林边上,三间瓦房带个小院,是祖上留下来的。那片竹林大得吓人,黑压压一片,风一吹就沙沙响,白天看着青翠喜人,一到晚上就阴森得让人心里发毛。
“喊个毛喊,老子这不是回来了嘛!”童涛把锄头往院墙角一靠,没好气地回嘴。
王翠兰挺着微胖的肚子从灶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天到黑磨洋工,那几分地你要锄到明年子唛?赶紧洗脸吃饭,吃了饭把后院那几根竹子砍了,老子看到起心里发毛。”
童涛一听要砍竹子,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是怕干活,是怕那片竹林。
村里老辈子说过,他家后面那片竹林邪门得很,里头有“竹鬼”。据说那竹鬼不害人,但专找得罪竹子的人麻烦。童涛本来不信这些,可最近竹林里的确有些怪事。
半个月前,他砍了几根竹子**笼,第二天就发现竹林中央空地上,无缘无故多了几根竹子摆成的古怪图案,像是某种警告。而且这几天晚上,竹林里老有影子晃来晃去,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你个瓜婆娘,大晚上砍啥子竹子嘛,明天再说。”童涛嘟囔着,舀起一瓢水洗脸。
王翠兰把锅铲往锅里一扔,叉腰骂道:“童涛,你娃胆子让狗吃咯?几根竹子把你吓成这个逼样子?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去镇上看那个狐狸精了,虚成这副鬼样子?”
“放你妈的屁!”童涛最烦婆娘提这茬,“老子行得正坐得直,哪个虚了?砍就砍,怕个锤子!”
晚饭是回锅肉和炒青菜,童涛吃得心不在焉,王翠兰还在那喋喋不休地说村里的事。
“张老大家媳妇跟包工头跑了,说是受不了他家穷,留下个三岁娃儿造孽哦。”
“李寡妇家昨晚进贼了,还沾着白带的内裤被偷了,肯定是陈老二那老色痞干的。”
“对了,你听说没得,前天刘麻子晚上从镇上回来,路过我们家后面那片竹林,看到个白影子,飘来飘去的,把他娃吓惨了,回来就发高烧,现在还在医院里头躺起。”
童涛筷子一顿:“白影子?啥子白影子?”
“我咋晓得嘛,刘麻子说那影子细长细长的,像根竹子一样在风中晃,他喊了一声,那影子唰一下就没了。”王翠兰压低声音,“老辈子都说那是竹鬼,你龟儿砍竹子的时候小心点,莫得罪了东西。”
童涛心里发毛,原来王翠兰这臭婆娘也知道这档子事,嘴上却硬气:“少在这妖言惑众,这世上哪来的鬼?肯定是刘麻子喝麻了眼花。”
话虽这么说,可吃完饭童涛磨蹭了好一阵才提着柴刀往后院走。月亮已经上来了,清明后的月亮还不圆,昏黄黄地挂在天上,像是病人蜡黄的脸。
童涛家的后院直接连着竹林,几十根竹子已经长到院子里来了。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那声音不像白天那么清脆,反而带着一种黏糊糊的阴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窃窃私语。
“格老子的,自己吓自己。”童涛吐了口唾沫,抡起柴刀对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砍去。
咔嚓一声,竹子应声而倒。就在这时,竹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得让人汗毛倒竖。
童涛手一抖,柴刀差点掉地上。他猛地转头看向竹林,黑压压的竹林里,似乎有无数影子在晃动。
“哪个在那装神弄鬼?”童涛吼了一嗓子,声音却有点发颤。
没人回应,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童涛定睛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他深吸一口气,又举起柴刀砍向第二根竹子。
这回他看清楚了,当柴刀落在竹子上时,竹林深处似乎有个白影一闪而过。那影子细长如竹,在竹林中飘忽不定,忽左忽右,时而融入了竹影中,时而又分离出来。
童涛腿都软了,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日你妈哦,真…真有啥子东西...”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王翠兰探出头来:“童涛,你娃砍个竹子要砍到明年子唛?弄出这么大动静,老子电视剧都听不清了!”
“有…有东西...”童涛指着竹林,舌头打结。
王翠兰顺着方向看去,啥也没看见:“有啥子有?你娃是不是又偷喝老子的杨梅酒了?一天到黑神戳戳的!”
童涛揉揉眼睛,竹林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他心虚地爬起来,捡起柴刀:“屁都没得一个,老子眼花了。”
王翠兰骂骂咧咧地回屋了。童涛不敢再砍,慌忙收拾了砍倒的竹子,灰溜溜地跟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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