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死前说,别在农历十五晚上看窗外的月亮。
今年夏天热得邪门,连村口那条见人就吠的大黄狗都耷拉着舌头,趴在树荫下一动不动。
我叫李强,和媳妇儿王芳从遥远北方城里回来处理爷爷的后事,顺带收拾老屋。老屋有些年头了,墙皮斑驳,带着一股子泥土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
爷爷是七天前没的,说是夜里起夜,摔了一跤,就没再起来。发现时身子都僵了。邻里帮忙办的丧事,还算体面。
此刻,屋里闷得像蒸笼,电风扇吱呀呀地转,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王芳只穿了件小背心,还是汗流浃背,她烦躁地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冲里屋喊:“李强!你个龟儿子死屋里搞啥子名堂?热死老子了!”
我从爷爷生前住的里屋钻出来,手里拿着个破旧的木盒子,一脸晦气:“催命唛!老子在收拾老爷子的东西,尽是些破铜烂铁。”我把盒子往桌上一扔,激起一层灰尘。
王芳凑过去,用指尖嫌弃地扒拉一下盒子:“啥子东西哦?值钱不?”
“值个锤子!”我啐了一口,“就些老邮票、旧本子,还有这个……”我拿起一张叠得发黄的毛边纸,“老爷子临走前紧紧攥手里的,村长掰开他手指才拿出来。”
纸上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墨迹苍劲,甚至有些凌厉,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写的:七月十五,莫望月。
“啥子意思哦?”王芳念了出来,一脸莫名其妙,“七月十五?那不就是后天?鬼节唛。莫望月……是说不让看月亮?”
我也皱起眉头:“老爷子老糊涂了吧?临了写这么个玩意儿。看月亮能咋子?月亮还能吃了人不成?”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莫名发毛。爷爷写这几个字时,那股狠劲儿,透过纸背都能感觉到。
王芳撇撇嘴:“神戳戳的。管他的哟!热死了,赶紧收拾完回城,这鬼地方,蚊子又多,条件又差。”她说着,伸手就要去开窗户透气。
“哎!”我下意识喊了一声。
王芳手一顿,回头瞪我:“爪子嘛?一惊一乍的!”
我指着那张纸:“老爷子写的……今天十三,后天就是十五。”
王芳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哟,李强,你娃儿胆子啥时候变得跟屁儿一样小了?你爷爷疯言疯语你也信?是不是还要老子给你喊个‘阿弥陀佛’?”她嘴上嘲讽,但伸向窗户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转而拿起扇子猛扇,“格老子的,热得心慌。”
我被媳妇儿一呛,面子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说:“哪个怕了?老子是觉得晦气!鬼节嘛,不看就不看,有啥子了不起!老子晚上还要出去找二娃他们打牌呢!”
话虽如此,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却笼罩了我们俩。接下来的收拾变得沉默了许多。爷爷的遗物不多,大多是旧衣服和一些泛黄的书籍。
我注意到,爷爷的窗户被木条从里面钉死了,钉得很粗糙,像是临时慌忙弄的。我想起村长说,发现爷爷时,爷爷面朝下趴在堂屋,脸正对着大门方向,而里屋这扇朝东的窗户,却是开着的。后来是邻居帮忙收拾时,才胡乱钉上了木条。
这个细节让我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我走到窗边,透过木条的缝隙往外看。窗外是自家后院,杂草丛生,再远处就是一片黑压压的竹林。白天看过去,除了荒凉,倒也没什么。
晚饭是随便下的面条。天黑下来后,山村格外寂静,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因为没有空调,我们只好把竹床搬到堂屋,指望能有点过堂风。
“你爷爷是不是撞到啥子不干净的东西了?”王芳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声问。
我心里也毛躁:“莫乱说!老爷子是摔死的。”
“摔一跤就能摔死?你莫骗鬼哦。”王芳压低声音,“我听隔壁张婶偷偷说,发现你爷爷的时候,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老大,像是看到啥子吓人的东西……而且,身上冰凉,不像刚死不久的。”
“张婶嘴巴碎,你莫听她瞎吹!”我呵斥道,但声音有点发虚。我也记得爷爷入殓时,脸色是一种很难形容的青灰色,不是正常的死人白。
“反正后天才十五,我们明天赶紧把东西收拾完,后天一早就走。”王芳往我身边靠了靠,“这屋子……有点瘆人。”
这一夜,我们都没睡踏实。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我们惊醒。我甚至觉得,后院的竹林里,好像一直有东西在走来走去,脚步很轻,但持续不断。可当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又只有风声。
第二天是农历十四。白天一切正常,烈日当空,村里的老人坐在树荫下打盹,一切显得慵懒而寻常。我和王芳加快了收拾速度,想着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让人不自在的地方。
下午,我去找了村长,想再问问爷爷去世那天的具体情况。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吧嗒着旱烟,眼神有些闪烁:“强娃子,人都走了,莫问那么多了。你爷爷……可能就是年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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