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大兴安岭,雪已经积了半人高。白茫茫的山峦连绵起伏,桦树林光秃秃地立在雪地里,枝丫上挂满了冰凌,太阳一照,闪得人睁不开眼。
林场工人赵兴发踩着厚实的雪地,咯吱咯吱地往家走。他刚从山下的小卖部打了半斤烧酒,怀里还揣着给媳妇捎的红头绳。天色渐晚,西边的日头快要沉到山后面去了,林子里已经开始暗下来。
他是三年前带着全家来到大兴安岭的,木屋建在半山腰。
“得赶紧的,这天黑了狼该出来了。”赵兴发自言自语,加快了脚步。
走到半道,他忽然瞧见前面雪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近了一看,竟是个人蜷在那里,身上已经盖了层薄雪。
“喂!醒醒!”赵兴发忙蹲下身,拍掉那人身上的雪。
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面生得很,不是林场里的人。汉子眼睛紧闭,嘴唇发紫,浑身冻得冰凉,但还有口气。赵兴发二话不说,把汉子背起来就往家赶。
“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善心?”赵兴发的媳妇王秀英见丈夫背回个陌生人,嘴上埋怨,手里却已经忙着准备热水和厚被子。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大冷天的,扔外面一宿准没命。”赵兴发把汉子放到炕上,搓着自己冻麻的手说道。
汉子一直昏迷到后半夜才醒过来。他自称叫吴德,是山那头的猎户,上山追狍子迷了路,又遇上狼群,慌不择路走了三天,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里。
“多谢老哥相救,要不是您,我这条命就撂这了。”吴德声音虚弱,但眼神活泛,四下打量着赵兴发家的布置。
赵兴发摆摆手:“山里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你安心养着,等身子好了再说。”
吴德在赵兴发家住下了。这人手脚勤快,身子稍好些就帮着劈柴挑水,嘴也甜,一口一个“老哥”“嫂子”,把王秀英哄得挺高兴。赵兴发有个十四岁的闺女叫小梅,平时怕生,却也不排斥这个吴叔叔。
但渐渐地,赵兴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吴德对山林熟悉的程度不像普通猎户。有回赵兴发说起北坡有片“**林”,进去的人容易转向,吴德却脱口而出:“那儿啊,不就是有三块大黑石像卧牛的地方嘛,从中间穿过去有条近道。”
赵兴发心里咯噔一下。那地方偏僻得很,老林场人也未必知道得这么详细。
更怪的是吴德的饮食习惯变了。刚来时他吃得正常,后来突然就不吃肉了,见着荤腥就皱眉摇头,说是肠胃还没好利索。可赵兴发半夜起夜,曾瞥见吴德在厨房里捧着块生肉在啃,听见动静慌忙藏起来。
一天清晨,赵兴发推开屋门,见雪地上有几行脚印,从柴房一直延伸到林子里——那是吴德暂住的地方。脚印很深,像是负了重物,但返回的脚印却浅得很,几乎看不出痕迹。
赵兴发心里发毛,找了个由头去山下的屯子打听。屯里老人听了吴德的相貌描述,皱起眉头:“山那头的猎户?没听说有这么号人啊。倒是有个事,前些年有个叫吴德的偷猎的,在**林那儿失踪了,搜山的找了好几天,就找着只鞋。”
赵兴发后背一阵发凉:“那是多久前的事?”
老人掐指算了算:“得有五六年了吧。”
赵兴发不敢声张,悄悄找了林场里懂些门道的老孙头。老孙头听后沉吟半晌,说:“你留意看他影子,是不是比常人的淡?还有,他是不是尽量避免从窗户前走过?”
赵兴发一想,真是这样。吴德总是贴着墙根走,从不在明晃晃的地方久站。
“怕是遇上‘鬼伥’了。”老孙头压低声说,“不是鬼,也不是活人,是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的魂。它自个儿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回事,还可能害人。”
赵兴发吓出一身冷汗:“那咋办?”
“不能硬撵。”老孙头摇头,“鬼伥这东西,你点破了,它可能就恼了。得让它自己走。你回家在门框上头挂个铜镜——哎,你别急,不是照它,是冲外挂,意思是请它自便。再找点朱砂,悄悄撒它门槛下。最重要的是,得知道它为啥缠上你家。”
赵兴发依言,回家偷偷在柴房门框上挂了面小铜镜,又撒了朱砂。那天晚上,他听见柴房里窸窸窣窣响了大半宿。
第二天,吴德看着精神萎靡,但没走。
过了两日,小梅突然病了,浑身发冷,说梦话,嘴里嘟囔着“雪”“红”之类的词。赵兴发请来场部卫生所的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吴德却很热心地在一旁帮忙,眼神却总往小梅身上瞟,那眼神让赵兴发心里很不舒服。
傍晚,赵兴发蹲在院门口抽旱烟,吴德走过来,假意关切地说:“老哥,小梅这病来得邪乎,怕是冲撞了什么。我认识个山神婆,挺灵验的,要不请来给瞧瞧?”
赵兴发心里警铃大作,嘴上却应着:“那敢情好,明天你就带路,咱们去请。”
吴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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