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亮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裤腿上沾满了泥点,汗衫湿漉漉地贴在背上,散发出劳作一天的酸臭味。
“他娘的,这鬼天气,热死个人。”他嘟囔着推开院门,把锄头往墙角一扔。
周桂花正蹲在院子里择菜,见他回来,头也不抬:“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李朝亮嘿嘿一笑,走到她身后,粗糙的手不规矩地摸上她的腰:“咋的,想我了?”
“去你的!”周桂花一扭身子,甩开他的手,“一身臭汗,离我远点。”
李朝亮不依不饶,又凑上去,贴着她耳朵低语:“你那里越臭我越兴奋!”
周桂花脸一红,啐了他一口:“没正经的老东西,赶紧去洗手吃饭。”
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再平常不过。李朝亮和周桂花结婚十五年,住在杨家沟村西头,日子过得平淡却也自在。两人都没什么大本事,守着几亩地过活,嘴上互相嫌弃,心里却都装着对方。
吃过晚饭,天已黑透。李朝亮坐在门外抽烟,周桂花在屋里洗碗。
“听说老张头家的小子昨天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周桂花一边擦碗一边说。
“啥东西?”李朝亮吐出一口烟圈,漫不经心地问。
“说是在西山坡上,看见一匹纸扎的马,白生生的,在月光底下站着。”
李朝亮嗤笑一声:“小兔崽子眼花了吧?纸马能站着?风一吹不就倒了?”
“说是扎得跟真马差不多大,眼睛黑窟窿似的盯着人看,那小子吓得屁滚尿流跑回家了。”
“净瞎扯。”李朝亮不以为然,把烟头扔地上踩灭,“明天我去西山坡挖野蚕豆根,顺便看看,啥也没有的话,看我不笑话死那小子。”
周桂花没再接话,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西山坡那地方邪门,村里人都知道。老辈人说那儿曾经是乱葬岗,58年饥荒时候,大集体、人民公社破四旧,不让人下葬起坟,把死人像畜生一样往那儿一扔,随便一埋了事。后来虽然平了地种了树,但村里人还是很少去那儿,尤其是天黑以后。
第二天李朝亮果然去了西山坡,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回来就把老张头家的小子笑话了一通。
事情本该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三天后的早晨。
那天周桂花起得早,想去地里摘点新鲜豆角。一开门,她整个人僵在了门槛上。
院门外头,正对着他家门口,立着一匹纸马。
那纸马有真马大小,通体雪白,唯有一双眼睛是两个黑窟窿。它站得笔直,面向着李家大门,仿佛已经在那儿站了一整夜。
周桂花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朝亮!朝亮!你快出来!”她尖声叫道。
李朝亮提着裤腰带匆匆跑出来:“咋了咋了?叫魂呐?”
等他看到门口的纸马,也愣住了。
“这、这啥玩意儿?”
两人站在门口,不敢上前。那纸马扎得极为精致,栩栩如生,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微风拂过,纸马身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但整体纹丝不动,似乎扎得极为牢固。
“谁他妈搞这种恶作剧?”李朝亮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围着纸马转了一圈。
纸马背后没有任何标识,看不出是谁家的手艺。更奇怪的是,地上没有任何车辙和脚印,仿佛这纸马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赶紧把它弄走,看着瘆人。”周桂花躲在门后,只探出个头来。
李朝亮本想一把火点了,又觉得大早上的在家门口烧纸不吉利,于是拖着纸马到了村口的垃圾堆,往那儿一扔了事。
回来后他还笑话周桂花胆子小:“就是个纸扎的马,看把你吓的。指不定是谁家祭拜多扎了一个,不小心弄丢在咱门口了。”
周桂花心里却不踏实,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那纸马又出现了。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姿势,直挺挺地立在李家大门外。
这次周桂花直接吓哭了:“它、它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扔了吗?”
李朝亮也心里发毛,但还是强装镇定:“怕啥?肯定是哪个兔崽子捣乱,又给搬回来了。我再扔远点。”
这次他特意把纸马拖到了后山,扔进了一个荒沟里,还搬了几块大石头压在上面。
回家路上,他遇见了村长杨建国。顺口提了这事,杨建国皱起眉头:“纸马?什么样的?”
“就丧事用的那种,扎得跟真马似的,白刷刷的,怪瘆人。”
杨建国脸色微变:“朝亮,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没啊,咋这么问?”
“老一辈人说,纸马找上门不是好事。”杨建国压低了声音,“那是阴间的马,来接人的。”
李朝亮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硬:“村长,您这也太迷信了。”
杨建国摇摇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今天去镇上买点纸钱,晚上烧一烧,说几句好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