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此生尽兴吧——爱自己的明媚,也爱自己的破碎。就像你轻轻来过,我轻轻爱过,不必留痕,只要彼此曾在对方的生命里,亮过一瞬,就够了。
妮妮小姐第一次在心底泛起这样柔软的感慨,是在一个梧桐叶泛黄的深秋午后。阳光透过疏朗的枝桠,在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满碎金的匣子,每一粒光芒都带着午后特有的慵懒。风从巷口溜进来,卷起几片调皮的落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时光在耳边低语。她正坐在临窗的木桌前,指尖捻着一支削得圆润的铅笔,对着画纸上一株含苞的雏菊出神。那雏菊的花瓣边缘还带着未干的嫩黄,仿佛下一秒就会借着阳光的暖意,轻轻舒展开来。
就在这时,门廊处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午后的宁静。邮差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驻,随即传来一句温和的招呼:“妮妮小姐,有您的信,来自南方呢。”
妮妮放下铅笔,起身去接。指尖触到信封的那一刻,便觉出一种不同于寻常信件的温润。那信封是浅米色的,带着细微的棉纹,像是用江南的晨雾浸染过,摸上去软软的,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信封右上角贴着一枚小小的邮票,图案是水墨晕染的乌篷船,在淡青色的水面上轻轻摇曳,船头还停着一只白鹭,姿态闲适得仿佛要融进那片朦胧的烟水里。
她把信拿回桌前,借着透过窗棂的阳光细细打量。信封上的字迹娟秀得很,笔画间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像是蘸着溪水写就,每一个笔画都晕染着淡淡的水汽。“妮妮亲启”四个字,边角圆润,没有一丝凌厉的锋芒,仿佛写信人落笔时,心里也揣着一团柔软的云。落款处,“阿柚”两个字微微倾斜,带着点俏皮的弧度,让人一眼就能想起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
妮妮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字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心里忽然就漫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初夏,也是这样一个被阳光填满的日子,在一场热闹的插画交流会上,她第一次遇见了阿柚。
那次交流会在一个老城区的美术馆举办,馆内的木质地板被岁月磨得发亮,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在诉说着陈年的故事。展厅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插画,有的浓墨重彩,像盛夏的花海;有的简约素净,似初春的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纸张的清香,混合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让人心里熨帖得很。
妮妮那时刚把自己的工作室“小雏菊与风”打理出些模样,带着几幅新完成的作品来参展。她穿着一条浅蓝色的棉布长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雏菊图案,走在人群中,像一株安静生长在田埂边的植物。她正站在一幅描绘北方雪原的插画前,看着画中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雪地,想着该如何用更细腻的笔触表现出雪粒的光泽,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那就是阿柚。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绿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裤脚沾了点不易察觉的泥渍,像是刚从乡间的小路上走来。最惹眼的是她那条长长的马尾辫,乌黑发亮,垂在背后,随着她微微晃动的身体轻轻摆动,像一挂流淌的墨瀑。她手里抱着一叠用牛皮纸包好的画稿,怀里还揣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整个人怯生生地站在展厅的角落,像一株刚从土里冒出来的小雏菊,带着点羞涩,又透着股蓬勃的生命力。
妮妮注意到,阿柚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那些描绘水乡风景的作品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她忍不住走上前去,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姑娘。
“你的画,是关于南方的吧?”妮妮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拂过湖面的微风。
阿柚猛地转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被阳光吻过的苹果。她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小声说:“嗯……我画的是我的家乡,一个很小的水乡。”
“可以给我看看吗?”妮妮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画稿上,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期待。
阿柚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牛皮纸的系带,露出里面一叠画纸。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正好落在画纸上,瞬间就把妮妮带入了一个温润的江南世界。
那是一幅石桥的画。青灰色的石桥横跨在碧绿的水面上,桥身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像是精心编织的披肩。桥下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石桥的影子,还有岸边歪脖子柳树的枝条,轻轻垂在水面上,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画的角落,有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人,坐在桥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支鱼竿,鱼线轻轻垂在水里,仿佛下一秒就会有调皮的鱼儿上钩。笔触细腻得很,连石桥石缝里长出的青苔,都清晰可见,带着湿漉漉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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