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朋克世界当保安 第138章 揭穿

所谓的“安生日子”，在赤焰军团基地这个精致的牢笼里，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天。

这两天里，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李豫和林依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那栋金属住所及其周围五十米的狭小区域内。每天有固定的时间，一名沉默的自由军战士会送来味道寡淡但能填饱肚子的合成食物。透过那扇小小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基地日复一日的运转，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训练号令和机械轰鸣，一切都秩序井然，却也冰冷得令人窒息。

李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厅，尝试通过有限的俯卧撑和深蹲来保持身体状态，同时也在不断梳理着混乱的思绪。里德尔的话像冰冷的锁链，缠绕在他的心头。“有价值的战利品”、“研究对象”——这些词语所代表的含义，他再清楚不过。他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稀有昆虫，被不同的人用放大镜仔细观察，评估着其甲壳的硬度、毒液的成分，以及……能被如何利用。

林依则显得异常安静。她要么坐在李豫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做一些简单的拉伸，要么就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黑色的眼眸里映着苍白的人造光，看不出任何情绪。李豫知道，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感知着环境，评估着潜在的危险。她的存在，是这片冰冷压抑中，唯一能让他感到一丝暖意和安心的源泉。

而李二，这只被赋予了聒噪本能的火星鹦鹉，则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活跃分子”。它似乎完全适应了当前处境，或者说，它的思维逻辑里根本没有“危险”和“压抑”这种概念。此刻，它正站在林依的肩膀上，扑扇着伪装成机械材质的翅膀，用它那带着电流杂音的嗓子，进行着一项它自认为至关重要的“教学任务”。

“……他妈的！”李二模仿着某个不知名太空海盗或者下层区混混的语气，字正腔圆。

“……狗娘养的！”

“……蠢得像一坨没编译完的代码！”

林依听着，黑色的眼眸里带着纯粹的困惑，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的含义，以及它们应该在何种情境下使用。她偶尔会偏过头，看向肩膀上唾沫横飞的李二，眼神像是一个面对超纲习题的学生。

李豫坐在对面，嘴角微微抽搐。他看着李二那副“倾囊相授”的架势，又看看林依那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一方面，他觉得让林依学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有伤风化；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多掌握几种“交流”方式，似乎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在某些特定场合，一句精准的脏话可能比任何道理都管用。

就在他犹豫着是该出声制止，还是干脆捂上耳朵假装没听见的时候——

“咔哒。”

熟悉的金属门锁滑开声，猝不及防地打断了室内这诡异又荒诞的“教学”氛围。

李豫的心脏条件反射般一紧，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纠结瞬间被警惕取代。他抬起头，看到索菲亚再次站在门口。她的表情比上次更加严肃，红发依旧束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军刀。

李二瞬间收声，电子眼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把自己伪装成一坨真正的废铁，缩在林依的颈窝处。

“李豫，”索菲亚的声音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得像一颗出膛的子弹，“司令要见你。”

又见？

李豫的心沉了下去。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两天，里德尔再次召见，绝不会是为了寒暄或者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林依，她也已经转过身，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上次那种想要跟上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她似乎也从这频繁的召见和索菲亚凝重的表情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李豫对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等我回来。”他重复着上次的话，声音却比上次更干涩。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跟着索菲亚走出了房门。他知道，任何询问都是多余的，答案只能在那个看似书房实则审判室的地方寻找。

运输车再次行驶在基地冰冷的通道中，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李豫却无心观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猜测里德尔这次的目的。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还是失去了耐心，准备采取更直接的手段？

再次踏入那间安静得过分书房，里德尔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高领衫，衬得他金色的短发和碧蓝的眼眸更加醒目。与上次不同的是，他面前摊开着几个闪烁着不同数据的终端屏幕，屏幕上快速滚动着一些李豫看不太清的信息流。

他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李豫沉默地坐下，感觉那把椅子比上次更加冰冷坚硬。

索菲亚依旧退到一旁侍立，但她的站姿比上次更加紧绷。

房间里只剩下终端屏幕数据刷新时微弱的滋滋声，以及李豫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这种沉默带着巨大的压力，仿佛无形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他的呼吸。

终于，里德尔抬起了头。他那双碧蓝的眼眸这次没有带着微笑，而是如同两口结了冰的深井，直直地看向李豫，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铺垫，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如同惊雷般在李豫耳边炸响：

“烛龙先生，考虑得如何了？是否愿意正式加入自由军，为人类的解放事业贡献你的力量？”

“烛龙”！

这个代号，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豫的神经上。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回荡。

他……他怎么知道？！

荷鲁斯说过，他的真实身份并未暴露！无面人替他掩盖了Imd事件的真相！天空城的通缉令上只有代号和变身后的模样！他是怎么……

看着李豫骤然变化的脸色和那双无法掩饰震惊的眼睛，里德尔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句话造成的效果。他身体微微后靠，双手指尖轻轻对顶，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不必惊讶，也不必再试图用‘普通保安’的说辞来敷衍我。李豫先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个屏幕，“过去两天，我们整合了来自多个渠道的信息。”

“磐石聚落方面，莎拉负责人提供了关于‘掠星者’虫后异常共生事件的详细报告。虫后选择共生目标极其苛刻，通常只针对具有极高潜力和特殊生命形态的个体，尤其是……幼年期的太空兽。”里德尔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李豫，“一个能被虫后认定为‘有潜力幼年太空兽’的人类，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同时，我们调阅了近半年来天空城联合委员会及其关联势力发布的所有高额悬赏。其中，一份来自盘古生物和Imd的联合通缉令、赏金高达百亿信用点、目标代号为‘烛龙’的SSS级通缉令，格外引人注目。通缉令强调目标具有‘非人特征’及‘极高的生物能量反应’和‘不可控的破坏性’。”里德尔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句句敲打在李豫最脆弱的神经上，“时间点上，与你离开天空城，以及dYb对你异常关注的开端，高度吻合。”

“最后，是dYb科技，特别是荷鲁斯本人对你的态度。”里德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荷鲁斯是dYb负责内部审查和许多‘特殊项目’的核心人物。能让他如此兴师动众，亲自布局，其价值……恐怕远不止百亿悬赏那么简单。”

他抬起眼，再次聚焦于脸色苍白的李豫，做出了最终的推论：“一个能被虫后选中、被巨头联名悬赏百亿、被dYb顶尖人物高度重视，并且自身确实展现出超常体质的个体……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

里德尔的身体前倾，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仿佛要将李豫的灵魂冻结：

“你就是‘烛龙’。那个在Imd总部制造了惊天爆炸，被多方势力追逐的，‘活着的传奇’。”

李豫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里德尔用无可辩驳的逻辑彻底撕碎。在对方精密的情报网络和强大的推理能力面前，他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站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无所遁形。

他还想挣扎一下，哪怕只是徒劳。“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Imd爆炸，我根本……”

“够了。”里德尔轻轻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淡淡的失望，“李先生，这里没有傻子。承认现实，是合作的第一步。”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务实，不再纠缠于身份的确认，而是直指核心利益：“你的身份，你所代表的价值——无论是你体内可能蕴含的基因秘密，你所拥有的、足以撼动公司根基的恐怖力量，甚至是那笔高达百亿的悬赏本身——对于正在与公司进行生死存亡之战的自由军而言，都具有无法估量的战略意义。”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力量，这样的价值，重新流回公司阵营，成为压迫者用来巩固统治、碾碎反抗的工具。这绝无可能。”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李豫的肩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里德尔不是在开玩笑。当“烛龙”的价值被明确摊开在桌面上时，自由军绝不会再给他任何模糊的空间。要么成为自己人，要么……就成为必须被控制的“资源”，哪怕这个过程会将他彻底“分解”研究。

在绝对的力量和意志面前，个人的挣扎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李豫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认命的苦涩。

“就算……就算我是。”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虚弱，“就算我拥有你们所说的‘烛龙’的力量……但那力量并不受我控制。它更像是一头蛰伏在我体内的野兽，我不知道何时会苏醒，也不知道苏醒后会带来什么。我……我无法保证能如你们所愿地‘贡献’力量。”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最大的实话。他无法掌控龙化，无法驾驭那毁天灭地的能量，甚至不确定下一次失控会不会连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一起吞噬。

出乎李豫的意料，听到他这番话，里德尔脸上那冰冷的神色反而缓和了一些，甚至重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鼓励的微笑。

“无法控制的力量，只是灾难。但可以被引导和掌握的力量，便是利器。”里德尔的声音重新带上了一丝那种奇异的安抚力，“我们不需要你立刻就能完美掌控它。我们只需要你一个态度，一个倾向——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愿意为了掌控这份力量、为了使用这份力量去对抗公司而付出努力。”

他看着李豫，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真诚”：“只要你愿意，甚至只需要你的意志倾向于自由军的事业，赤焰军团，乃至整个自由军阵营，都会倾尽所能为你提供帮助。最顶尖的生物学家、基因工程师、能量控制专家……我们可以为你寻找控制力量的方法，帮你驯服体内的‘野兽’。我们会把你视为真正的同志，而非研究对象。”

威逼与利诱，被里德尔运用得炉火纯青。他清晰地画出了两条路：一条是合作，获得支持，共同探索力量的奥秘；另一条是对抗，被强制研究，失去所有自主权。

李豫沉默了。他看着里德尔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又能编织梦想的蓝眼睛，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矛盾和无助。他知道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更精致的牢笼。但相比于立刻被撕碎研究的命运，这个选择至少保留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一丝……或许能找到出路的可能性。

而且，他还有林依。他必须活下去，必须保护好她。

漫长的沉默之后，李豫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他避开了里德尔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同意。”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里德尔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种计划得逞的、带着满足感的笑容。他轻轻拍了下手，像是完成了一笔重要的交易。

“很好。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烛龙先生。”他站起身，走到李豫面前，伸出了手，“欢迎你，暂时，成为自由军的朋友。”

李豫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与之轻轻一握。

触感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