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还没散尽,空气中依稀残留着鞭炮的火药香和家家户户飘出的油腻气。
初七早上,天刚蒙蒙亮,宁河县城的几条主要街道就被各式各样的摊贩给占满了。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铛声混杂在一起,比年前赶大集还热闹三分。
卖板栗的、做泥人的、支着炉子烤红薯的、摆一地针头线脑的、推着板车卖廉价服装的……其中不少是生面孔,带着外乡的口音,眼神里透着精明和一丝对这片富庶之地的渴望。
东源集团这棵大树,招来的不只是金凤凰,还有各路想来啄食一口的“麻雀”。
张九烨穿着厚厚的棉袄,也没开车,就沿着街慢慢溜达。
经过儿子那场虚惊,他这个年过得格外“老实”,拜年走亲戚都没出宁河地界,天天守着老婆孩子,家庭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和和美美。
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人贩子刘兵和徐猛,年前就被从重从快判了两年,消息传开,大快人心,也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可眼前这摩肩接踵、鱼龙混杂的街景,又让他刚放松不久的神经微微绷紧。发展是好事,可这乱象,也得管啊!
“办证?办啥证?俺在这摆摊十几年了,从来没听说要办证!”一个卖竹编筐篓的老汉,对着前来宣传政策的街道办工作人员直嚷嚷,“这不是变着法儿收钱吗?”
旁边一个卖廉价电子表的小年轻,一口南方口音,嬉皮笑脸地附和:“就是嘛,阿sir,我们小本生意,赚点辛苦钱,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啦?备案?备什么案嘛,多麻烦!”
类似的抵触和不解,在各个摊位前上演着。
习惯了自由散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小商小贩们,对突然要纳入管理很是排斥。
张九烨正看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孙镇长,也裹着个军大衣在体察民情。
“九烨,你也出来转转?看见了吧,头疼啊!”
孙镇长苦笑着指着眼前乱象,“人多了,生意多了,是兴旺,可这管理跟不上,迟早出乱子。小偷小摸这几天就多了好几起!”
两人正说着,就见李副主任也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哟,张总,孙镇长,都忙着呢?”
他打着招呼,目光扫过那些抱怨的摊贩,语气轻飘飘地说,“老百姓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啊,咱们管理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急了点?可别冷了大家的心,影响了市场活力嘛。”
这话听着像是体恤民情,实则暗藏机锋。
张九烨和孙镇长都听出来了,这李副主任,恐怕就等着管理政策推行不下去,好看笑话呢。
就在这时,县委办的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张总,孙镇长,李副主任,何书记和黄县长请几位立刻去小会议室,开个紧急碰头会,就商量这市场管理和外来人口的事!”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何书记脸色凝重,黄县长也是眉头紧锁。显然,街面上的混乱和潜在的治安压力,已经引起了县里最高层的重视。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
何书记开门见山,“发展带来的新问题,躲是躲不掉的,必须拿出办法来!九烨同志,你脑子活,经历的事也多,说说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九烨身上。
李副主任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等着挑刺的意味。
张九烨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说了自己儿子走失的体会:“何书记,黄县长,经过继业那件事,我是真怕了。现在咱们宁河,就像一块吸铁石,好人来,坏人也想来。光靠严打,就像救火,太被动了。咱们得有一套规矩,把该管的管起来,把水搅浑的摸鱼者清出去,这样才能让守规矩的人安心做生意,老百姓安心过日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觉得,关键是两条腿走路。一是管住‘业’,二是管住‘人’。”
黄县长听得入神,追问道:“具体怎么讲?”
“管‘业’,就是推行营业证制度。”
张九烨思路清晰,“不管是固定店面还是流动摊贩,想在宁河经营,就必须到工商部门登记,办理营业许可证,明确经营范围、地点。税务、卫生、消防各部门根据备案信息,定期检查,合规的经营,不合规的整改甚至取缔!这样,哪些人在做什么生意,咱们心里有本账,出了问题也能找到根子!”
“那流动摊贩和外来的怎么办?他们也办证?”孙镇长问。
“办!短期(比如七天内)流动性强的,可以办临时摊位证,划定区域,收取少量卫生管理费。长期摆摊的,必须办正式证件。这样一来,市场秩序能规范,食品安全、商品质量也有个抓手。”
“那‘管人’呢?”何书记目光炯炯。
“这就是第二条腿,对外来人口实行分类备案管理。”
张九烨显然深思熟虑过,“来宁河长期工作(比如超过七天)的,用工单位或者本人,必须在一周内到辖区派出所登记备案基本信息,办理临时居住证。咱们可以借此掌握外来人口的底数。对于七天以内的短期流动人员,虽然不强求登记,但要在进出县境的主要路口,设立检查哨卡,进行随机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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