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的春天,脚步似乎有些迟疑,倒春寒的余威尚在,宁河县城老旧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枝头却已顽强地爆出米粒大的嫩芽。
县委大院那栋五十年代建成的苏式办公楼里,暖气烧得不足,走廊里透着股阴冷。县委书记何远征和县长黄志刚的办公室内,却因为桌上摊开的那份来自东源乡的详细报告,而显得气氛异常热烈。
何书记戴着老花镜,手指逐行划过报告上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和后面更大胆的构想,良久,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向坐在对面的黄县长:“老黄,你怎么看?东源乡这份报告,口气不小啊。”
黄县长是个务实派,他拿着红蓝铅笔在报告上划了几道,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何书记,不是口气大,是底气足啊!年产值近五个亿,纯利两亿多!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乡镇了,这是一个巨大的经济引擎!他们提出乡政府搬迁到张家湾,建设新集镇,集中居住……我看,很有战略眼光!完全是从全县发展的大局出发,不是为了他们一乡一地的利益!”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张巨大的宁河县地图前,手指点在目前县城所在的位置——这是当年因修大型水库,老县城淹没后临时迁驻的黄陂镇。
“何书记,您看,我们现在的县城位置偏北,交通主要依赖一条东北方通往地区行署的公路,正南边、西北边大片区域几乎是交通死角。而东源乡的张家湾,”他的手指向南移动,落在三省交界、新修的盘山公路枢纽处,“这里,扼守要冲,连接省会的两个附属现场永仪、安丰两县,距离张家湾都是才20公里左右,未来同两县级省会联动更方便!未来我们县大部分的税源,毫无疑问将来自这里!把行政管理中心放在经济增长的核心地带,便于管理,更能及时应对各种发展中的突发情况,这是经济规律!”
何书记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黄县长的手指,他沉吟着,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型。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断的力量:“老黄,你说得对。东源乡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乡镇的范畴。他们的报告,只提到了乡政府搬迁。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步子迈得更大一点?”
黄县长眼神一凝:“您的意思是……?”
何书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张家湾的位置上:“把东源乡,改成东源镇!甚至……在未来条件成熟时,考虑将我们宁河县人民政府,也迁移到东源去!”
“县政府南迁?!”黄县长虽然有所预感,但听到书记亲口说出来,还是吃了一惊,随即是巨大的振奋,“好!何书记,这个设想太好了!如果我们县政府能迁到东源,依托其强大的产业基础和交通优势,不仅能更好地服务经济发展,更能辐射带动南部、西部落后地区!而且,那里靠近省城,未来接受省城的产业辐射、技术扩散,进城洽谈公务都极其方便!这才能真正打破我们宁河偏安一隅、发展受限的局面!”
两位县主要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合。
事不宜迟,几天后,宁河县委、县政府常务扩大会议紧急召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而热烈。
何书记亲自介绍了东源乡的发展情况,以及关于乡政府搬迁乃至升格设区、县政府未来南迁的初步设想。话音刚落,会场如同投入了一块巨石。
大部分从战争年代和艰苦岁月走过来的老同志,经历过老县城淹没、辗转迁驻的艰辛,对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有着最朴素的渴望。
主管财政的老常委首先表态,声音洪亮:“我赞成!经济发展到哪里,我们的管理服务就要跟到哪里!现在的县城位置确实制约发展,年年防汛还要提心吊胆。东源乡有产业,有交通,有人气,把中心移过去,我看行!这是为了宁河几十万百姓的长远福祉!”
“我也同意!”一位头发花白的副书记接过话头,他曾经在水库建设工地奋战过多年,“咱们宁河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东源乡这样的典型,必须全力支持!中心南移,拥抱更广阔的市场和机遇,这是大势所趋!我这把老骨头,还想看着宁河变成真正的富裕县呢!以前我们归省府管辖,我们现在江州地区属于靠边站的偏远山区,如果重心南移,未来我们的子孙后代说不定能直接跟另外三县一起融合成为大城市,跟省城形成双子星城市。”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观其成。
以县委办公室一位钱姓副主任为首的几个干部,脸色很不好看。
他们在现在的县城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一旦县城搬迁,他们的既得利益必将受到巨大冲击。
钱副主任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惯有的官僚腔调:“何书记,黄县长,各位同志,东源乡的发展成绩,确实可喜可贺。
但是,县政府搬迁,兹事体大!
这涉及到几十个部门的转移,成千上万干部职工的安置,还有学校、医院等公共服务设施的配套建设!这投入将是天文数字!会不会影响我们县其他地区的正常运转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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