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血符完全睁开,那只符眼直直盯住了他。空间如被无形之手揉皱,四周景物扭曲拉长,玄阳脚下的黄沙凝滞不动,连风也停在半空。他横拂尘于胸前,左手掐诀未松,体内符息如溪流遇断崖,运转愈发艰涩。
他立刻察觉异样——通天箓浮现在背后的光晕正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仿佛被某种力量从根处抽离。往日与天地共鸣的清晰感知,此刻如同隔着一层厚布,模糊不清。万灵拂尘的根须探出不过三尺,便如触坚壁,寸步难行。三千符眼的感应逐一熄灭,像是夜空中接连坠落的星点。
耳边杂音不止,千万种符音混杂翻涌,有孩童初学笔顺的稚嫩诵读,有市集符贩急促勾画的咒语低吟,还有灰衣人喷血催动伪符时的嘶吼。这些声音本该互不相干,此刻却被强行拼接在一起,节奏错乱,音调倒转,竟隐隐形成一种逆向的符律,试图侵入他的识海。
玄阳闭目,太极周天自行运转。他将残余符力收束至识海中央,以最原始的净水源符笔顺为锚,一笔一划默念,构筑心符壁垒。每完成一次循环,眉心符纹便微闪一次青光,勉强守住神志清明。
他察觉不对。不是幻觉,而是存在本身正在被削弱。低头看去,双手轮廓竟已略显模糊,衣角边缘如同水墨浸纸般微微晕散。这不是伤,也不是困,是现实对他的“承认”正在消退。若任其发展,他将不再属于此界,沦为虚无中的孤影。
由此他明白,这并非单纯的围杀阵法。那倒悬血符所构建的,是一个逆向重构符道秩序的领域——以混沌为基,以反写为名,将正统符律彻底颠倒。而自己,作为大道灵根化形、符道源头般的存在,正是开启这一领域的最佳祭品。对方要的不是他的命,是要借他的“根”,重立天地规则。
十二劫煞傀儡虽毁,但它们胸膛中被剜去印记的符核并未消散,反而被血符吸收,化作十二条黑链自地面腾起。锁链表面刻满逆行符纹,末端尖锐如刺,分别钉向玄阳四肢关节、肩胛、腰椎与头顶百会。每一道落下,都带起一阵经络撕裂般的钝痛。
他没有硬抗。锁链缠上右臂瞬间,他主动放松经脉,以太极承负之意接纳那股戾气,让其流入体内却不扩散。刹那间,他感受到锁链另一端的符阵核心——那枚倒悬血符的“心”,竟是一枚被污染的先天符种。它原本应是昆仑符院失落典籍中的“归墟符”,主归藏万物、返本还源,如今却被逆转用途,成了吞噬符道根基的漩涡之口。
玄阳指尖微动,在左掌掌心轻轻划破。血珠渗出,他以血为墨,在身前虚空中勾勒极简版“止符”。此符无边框,无纹饰,仅由三笔构成,不成体系,也不合任何已知符典。但它承载的是他对符道本源的信念——符生于心,止于诚。
最后一笔落定,整座祭坛猛然震颤半息。血符巨眼瞳孔中的混沌漩涡出现一丝迟滞,仿佛时间本身被打了个结。那十二条锁链的抽取速度也随之减缓了一瞬。
机会只有这一瞬。
他不动声色,将方才“止符”的意念沉入血脉,随气血流转至左手。万灵拂尘仍握在手中,根须垂地,看似毫无反应。但他那一丝符意,已悄然渗入拂尘最深处的一缕根须末端,如同埋下一粒种子,静待萌发之机。
外界感应近乎断绝,唯有仓颉留在枯井中的标记仍在微微发烫。那点温热顺着师徒间的隐秘联系传来,尚未完全熄灭。然而玄阳能感觉到,那丝联系正被缓慢截取,化作补全混沌通道的最后一环。对方不仅想利用他,还想借他与弟子之间的道缘,打通更深层的裂缝。
血符巨眼缓缓转动,瞳孔深处的混沌漩涡已然成型。一圈圈暗纹扩散开来,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断裂的符文碎片,像是被撕碎的天书残页,悬浮不定。忽然,一声低语响起,不从耳入,直接印在神魂之上:
“……符者,言也。今我代天立言。”
话音落下,玄阳眉心符纹骤然一跳。那不是威胁,也不是宣告,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改写。仿佛天地正在接受新的语法,旧有的符道逻辑开始崩解。他体内的符力运行轨迹被强行扭曲,原本顺畅的太极循环出现断点,识海壁垒出现细微裂痕。
他闭目,未答,亦未退。
锁链继续收紧,抽取速度再度提升。一条缠绕左腿的黑链突然剧烈震动,符纹逆燃,竟开始焚烧他的记忆——那是他第一次在村塾教孩童画“安宅符”的场景,画面清晰,却在被一点点抹去。他心头一紧,立刻以心符壁垒加固那段记忆,代价是右肩符链趁机深入半寸,剧痛袭来。
他咬牙承受,神念却未乱。他知道,只要意识尚存,符道就不算断绝。哪怕只剩一人记得正确的笔顺,真正的符就还在。
血符巨眼再次转动,目光锁定玄阳胸口。那里,通天箓最后一点光芒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锁链顶端泛起暗红光泽,准备钉入第七窍——膻中穴,那是心神与符息交汇之地。一旦封死,他将彻底沦为仪式的能量源,再无自主可言。
玄阳右手五指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掌心。他不再尝试挣脱,也不再引导锁链。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眉心符纹青光微弱却未熄。那青光映照在他脚下的土地,拂尘根须末端,那一缕沉入的符意,终于开始极其缓慢地波动。
远处荒原,枯井中的标记突然剧烈发烫,表面浮现一道极细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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