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号符眼的震颤尚未平息,玄阳已立于风沙边缘。
他没有再等。信号骤然增强,不是偶然泄露,而是刻意释放——对方察觉了追踪,正试图反向捕捉他的神念轨迹。可他们不知道,“镜返符阵”早已闭环成形,逆流而上的并非玄阳本识,而是三千符眼中最隐蔽的一缕残影。真正的他,此刻已踏出孤城边界,足尖轻点黄沙,身形如一道淡青烟痕,掠过荒原沟壑。
祭坛遗址在百里之外,地势低陷,四周无遮无挡,唯有一圈残破石柱围成环形。寻常修士靠近便会察觉灵气紊乱,但玄阳行至半途便停下脚步。万灵拂尘微扬,拂尘根须轻轻扫过地面,七道隐渊符种自地下悄然苏醒,顺着地脉疾行,直抵祭坛核心。
刹那间,幻象撕裂。
原本荒芜的废墟之下,显露出一座倒悬血符阵。那符纹由无数断裂笔画拼接而成,线条扭曲,方向逆行,中心处不断吞吐着微弱光流,正是从各地伪符中抽取的正统符力。十余名灰衣人盘坐阵角,每人手中握着一张符纸,眉心渗出血丝,显然以精血维系运转。
玄阳一步踏空,落于祭坛上空。
通天箓浮现在背后,符光流转,映照天地。他双手结印,指尖划动之间,一道“九转归元符”成型。此符不带杀意,亦无威压,只是轻轻落下,如同正午日光照进暗室。那些灰衣人手中的符纸瞬间崩解,化为飞灰。数人闷哼一声,口角溢血,手中符器炸裂,攻势戛然而止。
为首三人迅速后撤,在祭坛深处布下三角阵位。他们互视一眼,同时咬破舌尖,将鲜血喷洒在各自携带的残符之上。三张符纸腾空而起,彼此交叠,竟凝聚出一道虚影——形似通天箓,却色泽灰败,边缘翻卷如腐肉,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滞涩感。
“逆命三才阵?”玄阳目光微凝。
那虚影嗡鸣震动,开始模仿他的符音节奏,试图干扰他对符律的掌控。寻常符修在此刻必会强行压制,但他只是静立原地,任其共鸣扩散。片刻后,他闭目轻语:“你们截取的是百姓初学之符,笔顺未稳,心志未定,便敢以此模拟大道真音?”
话音落时,万灵拂尘一震。
三千符眼同步响应,形成一片无形声浪,自四面八方涌来。那是千万人执笔临摹、一笔一画铭刻于心的符道初心,纯净而坚定。这股力量并不攻击,却如晨钟暮鼓,直击神魂。
伪箓虚影剧烈抖动,发出刺耳哀鸣,随即寸寸碎裂。
三名副手齐齐跪倒,双手抱头,面容扭曲。一人眼角崩裂,鲜血顺颊滑落;另一人指节抽搐,再也握不住符板;第三人喉间咯咯作响,似有符文卡在血脉之中,无法吐出。
祭坛深处,终于走出一人。
灰袍宽大,兜帽遮面,只露出半截干枯嘴唇。他站在血符中央,脚下黑纹蔓延,如同活物般缠绕双腿。“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声音沙哑,却不含惧意,“但我等这一刻,已百年。”
玄阳未动,只问:“你是谁?”
“无名之子。”那人冷笑,“昆仑符院三百年前清理门户,将所有‘不合规矩’的支脉尽数斩断。我们这些后裔,世代藏身荒外,研习被你们称为‘邪符’的东西。你说我篡改符道?可谁又来问过,为何只有你们定下的才算正统?”
玄阳眸光微闪。
他听出了怨恨,也听出了不甘。这不是单纯的野心膨胀,而是一群被排斥者用偏执筑起的壁垒。他们的符法虽乱,却源于对“规则”的极端反抗。若仅以武力镇压,只会让怨念更深。
但他不能容许。
“你以百姓为饵,借他们之手测试伪符,伤人而不自知。这不是求道,是害道。”玄阳缓缓抬手,掌心浮现一道极简符纹,“符从心出,不在争辩正邪,而在是否诚于己心。你所用之符,皆靠外力驱动,违背此理,终将反噬。”
灰袍人哈哈大笑:“诚于己心?那你告诉我,当万人皆盲从你的教条时,还有谁敢另走一步?今日我便要以这‘邪符’,重写符道秩序!”
他猛然挥手。
十二具傀儡自地底升起,每具胸膛都嵌着一枚符核——赫然是玄阳亲授的“净水源符”“守心符”等基础符式,却被剜去核心印记,换作黑色咒链缠绕其中。十二道符力交织,形成“十二劫煞符阵”,阴阳倒转,灵气逆流,连地面砂石也开始悬浮滚动。
玄阳神色不变。
他双掌合拢,再徐徐展开,一道“两仪承负符”悄然成形。此符非攻非防,专化戾气为源流。他主动迎上第一道煞波,任其冲击经络,却在即将入体瞬间,以太极之意将其引导周天循环,转化为自身符力储备。
第二波来袭,他仍不动。
第三波、第四波……接连不断,他如山岳伫立,每一次承受都让符光更盛一分。待到第七波落下,他终于迈步前行。
每一步落地,空中便多出一道符影。
先是“净水源符”,清澈如泉;再是“安火符”,温润如阳;接着“固土符”“引风符”“聚灵符”……九式简符逐一显现,层层叠加,最终汇聚成一幅庞大符图——万千笔画如星河铺展,每一笔都来自民间学徒的日常练习,每一划都承载着普通人对安宁生活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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